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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伯舉聞言愣了一會,不由問了一句。

「所以在你眼裡,我還算賢?」

在族學裡旁聽苦學的年月,從不曾有人說過他半句好。

他仔細看向扈廷瀾,見他沒什麼猶豫就點了頭,臉色正著,明明才十幾歲的年紀,卻像個老夫子。

他道,「我觀你,確是位賢友,我自是願意同你在一處讀書進學,再不同那些人一道。但若是哪日你也變了,權勢之下無有賢心,我自也棄了你,再不理睬。」

那時邵伯舉只是笑,「這你放心,就算我日後做了官掌了權,也不會作惡,讓你厭棄的!」

他是唯一覺得,他是個賢友的人,他怎能讓他失望?

……

草木枯榮數載,舊日已去多年。

邵伯舉眸中有些微的濕熱,他看向扈廷瀾,扈廷瀾亦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我其實該死。在你們兄弟作惡之前,我難道就一點端倪都沒發現嗎?」

不是。

他應該從邵伯舉點了探花,卻不在翰林院勤懇修書,拉攏勢力,玩弄權勢開始,就已經嗅出味道了。

但邵伯舉總說他伯父邵遵,見不得他出人頭地,他必須要自立門戶,在朝中有自己的人站穩腳跟。

為此,邵伯舉髮妻死後不久,就像續弦杜泠靜。他曉得朝中勢力早就分得差不多了,但他娶了靜娘就可以接手杜閣老從前追隨的拂黨一脈。

拂黨是遭人排擠,但論學識能力,比朝中許多酒囊飯袋之徒都強。

扈廷瀾在這一點上沒動搖,妹妹亭君也堅決不許。

沒想到邵伯舉,漸漸肆無忌憚起來。

這次他們曾殘害的人里,就有拂黨舊人。

扈廷瀾說自己該死,哀然低笑。

「我該早早就看破你,已是奸佞小人,再非當年賢友。」

「廷瀾……」

可他話還沒說完,邵伍興再沒有了任何耐心。

「此人想死,那就該如他所願!」

他話音落地,沾了血的刀直直往扈廷瀾脖頸上抹去。

杜泠靜在人群外倒吸冷氣,連扈亭君在裡間都來不及脫身救兄,她驚叫一聲。

就在這時,邵伯舉突然劈手握住了邵伍興的刀。

「不可!」

只一瞬間,刀勢徑直將邵伯舉的虎口通徹切開了來。

「邵伯舉……」

「哥?!」

邵伯舉流血不止,邵伍興驚慌失措,邵氏的死士瞬間露出幾分六神無主的動搖來。

說時遲那時快,陸慎如一眼投向崇平。

崇平倏然抽刀,不過是一瞬之間,陸氏所有侍衛劈刀向前,等邵家的死士反應過來,刀齊齊架在了他們脖頸上。

情形瞬間逆轉。

邵伍興但見這情形,鷹鉤鼻下一張臉完全扭曲。

他恨聲高喊,「都該死!」

當先提刀,直直朝扈廷瀾身前砍去。

林中如同凝滯。

但凝滯中,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向發狂的邵伍興奔去。

陸慎如奪下侍從弓箭,抬手拉弓只在剎那之間,他眯眼瞄準邵伍興。

利箭陡放,破空之聲傳來,所有人未及反應,只見那箭矢穿過扈廷瀾肩邊耳側,倏然射進了邵伍興脖頸正中。

那箭之力極大,邵伍興向後踉蹌而去,箭矢貫穿他喉管,將他直直釘在了身後的樹上,發出嗡的一聲顫鳴。

邵伍興口中鮮血吐出,雙目圓瞪,已死。

「小五!」

邵伯舉還有上前,可崇平已提前一步破開死士圍攏,將他死死扣住押在了地上。

不過須臾間,邵氏兄弟一死一傷,後者被活捉,便是死士可以不管不顧地拼殺,為了誰人卻不再知曉。

崇平挾持邵伯舉,迫使所有邵氏死士投降。

陸慎如更是道,「我說了,今日不想見血,雖還是見了,但你們可以不死。活著,沒什麼不好。」

死士,就一點活下去的想法都沒有了嗎?

天上不知何時雲層散去,林中刀劍落地,崇平將人都清理了下去,又帶人急急處理扈廷瀾的傷處。

好在未危及性命。

一時間無人言語,只有兵敗如山的邵伯舉放聲笑了起來。

山林間迴蕩著他悽厲的笑聲。

扈廷瀾看過去,眸中哀意更重,卻始終不再同他言語。

但邵伯舉卻道,「沒人能活!你們落在陸慎如手裡,換去邵遵手裡,你們也活不了,誰都活不了!」

這話令眾人聞言皆是一頓。

確實,若是陸慎如拿他們交換,邵遵也不會讓他們都活。

眾人都向著那位陸侯看了過去,杜泠靜目光先前就落在了他的袍擺上,此刻向上看去他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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