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問她,「娘子是怕耽誤我的事?」
杜泠靜直言,「我看侯爺甚是忙碌。我一點小病,不值當得侯爺因我延誤。」
「哦,」男人應了一聲,「是不是因為我幫你『大忙』,更不好意思再麻煩我?」
他更問來。
杜泠靜不知他問這個做什麼,但也實言開口。
陸慎如看著她的眼睛,他聽見她說得都是她的心裡話。
「確實,我欠侯爺的太多了,若再以這樣的小事打擾,實在是過意不去。」
打擾……
她慣會用詞。
先前未成婚,蔣竹修便是她「家夫」,但她嫁他許久,他還只是「侯爺」。
蔣三給她留下那麼多宋本,價值襯得小半座勉樓,她都收下;他只替她略做了點小事,她時刻記在心上,要與他兩清。
陸慎如突然問她。
「娘子『打擾』我這許多,如你信中所言,就用澄清坊中西兩路來還,會不會太少?」
他問得杜泠靜一頓。
扈亭君在旁也聽得愣了愣。
先前靜娘就跟她說過,陸侯爺替她要回了澄清坊杜家宅邸,又替她另擴東路。
她說歸林樓也就罷了,終是陸府的地方,這澄清坊擴地卻太過貴重,來時匆促,只能一併把整個宅院都送了他,淺還他的照拂之情。
她當時就覺得靜娘「照拂」有點奇怪,眼下聽見這位侯爺,果然提了這事。
偏靜娘不明白,一臉的迷茫。
「那侯爺想要什麼?」
他問她,「勉樓,你捨得嗎?」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侯爺可以拿去。」
扈亭君閉起了眼睛。
陸慎如卻低聲笑了起來。
連勉樓都能給他,她是覺得自己欠了他多少?
他哪裡是她夫君,是她必須小心翼翼對待的債主吧?
杜泠靜不知他又在笑什麼,杜泠靜心裡有些些的悶意,卻又形容不出來。
此時見他雖看著她,卻同亭君開口。
「二娘子你看,靜娘真是客氣,都跟我算得清清楚楚呢。」
剛才在馬上時,他還以為她瞧見他來,眼中是驚喜。
但眼下看來,還是他晃了眼,一廂情願了。
男人目光最後在妻子丁香色的衣擺上落了落,他道去換身衣裳,轉了身。
「失陪。」
門前,有人目光追著他的背影往門內去,見他不肯回頭,只能收回了目光。
亭君從旁看著,見好友眼眸垂著沉默,半晌,啞聲同她道。
「看來他又生氣了。」
「那靜娘覺得,侯爺為何生氣?」
杜泠靜要是明白就好了,「是怪我沒跟他說生病的事?可我也不想耽誤他。」
亭君見她果然是鬧不明白,一臉悵然,竟然有點想笑。
她忽的想到了那位蔣解元。
蔣解元是與她自幼相識,青梅竹馬長大,與她之間自是兩情相悅,心意相通,更不要說以蔣解元溫潤謙謙的性子,自是什麼都替她思量妥當,不必她糾結。
但侯爺不同。
他與蔣解元有些地方是一樣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卻也有不同之處。
扈亭君輕輕叫了好友。
「其實此事很簡單,就看靜娘你在不在意了。」
她若不在意侯爺,料想那位君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亭君看去她低低垂落的眼眸,她不像是沒什麼在意。
「若你在意,靜娘可得好生想想,人家為什麼生氣。」
第40章
落腳院落的廂房裡, 陸慎如看著滿滿一匣子簪花,目光不由落到手裡的丁香簪花上。
長長的一串,真如同四月天裡開在枝頭的花串, 配著她今日這一身丁香紫色的衣裳,戴在發間, 最是合宜。
但她並不會想要。
陸慎如低垂著眼帘, 將丁香簪花放回匣子裡。
只是他剛放回花去,外間她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她從門外回來了,腳步行至他關了門的廂房外,停了停。
陸慎如默不作聲, 目光自眼角悄然往外看去,她淡紫色的身影隱約出現在窗外。
「侯爺用飯了嗎?」
杜泠靜在窗外向房內問來。
廂房裡, 安靜一如方才,只不過守在門邊的崇平,聞聲看了侯爺一眼。
男人坐在桌案前,手按在簪花匣子上, 唇下抿著, 不回應。
他不說話, 夫人卻還在院外等著回答。
兩人隔著窗子都看不到對方,但房內房外卻暗暗流動著令人坐不住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