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道,「我哪也不去。」
她低頭往回走。
石板泛起的涼風,被她裙擺抽打著向他漫來。
陸慎如覺得自己快死了,僅此而已。
……
傍晚的侯府下了一陣春雨,牆角磚縫裡濕濕潮潮。
杜泠靜吩咐秋霖燒了水來,整個人沒在高深的桶中,短暫摒棄一切所思所念,閉著眼睛小憩了片刻。
等她醒來,見秋霖已往她桶中添了好幾次水,熱水幾乎將她淹沒,整個浴房中濕氣蒸騰,如濃霧般彌散著,人影都朦朧了幾分。
杜泠靜見狀,最後擰了頭髮,輕聲叫了人,幫她把裹身子的長巾子拿過來。
有人從她身後走了過來。
她還在擰著頭髮,沒太留意,直到長長的巾子裹在她肩頭,又繞在她身前,將她環著整個包裹了起來。
她察覺背後的人身形不太對。
而他則徑直將她打橫抱出了高深的浴桶。
她在他臂彎里,輕地似一捧柔軟的春花,又沾了春雨,發梢的水滴噠噠落在地上,又漱漱滑落到她長巾半裹的胸前。
胸前的白巾瞬間濕透了,貼著柔嫩起伏的花骨朵,透出別樣的姿態。
杜泠靜連忙將長巾向上拉了又拉,連同鎖骨一道緊緊遮住,抬眸向他嗔看而去。
他不會又犯了病,要今晚與她要孩子吧?
杜泠靜繃了身形。
男人立時察覺到了。
水霧彌散在浴房之中,緩慢地在半空悄聲潛行。
他受過創的嗓音低啞著,猶如一滴就要墜入黑淵中的水滴,向下沉沉墜著。
「我不動你。」
他說不動她,便就真的沒有亂來半分。但他也沒把她放下來,好似她根本無甚重量,真就如一捧花一樣,他就靜靜地將她抱在懷中。
外面候著的秋霖他們,顯然都被他支開了。窗外隱有蟲鳴,春蟲的夜鳴尚不刺耳,時不時地輕輕響上一聲,如遠處傳來的鼓樂一般。
他抱著剛剛出浴的她,坐在了窗邊的長凳上。
他把她放坐在他腿上,杜泠靜要下去,他不讓,又拿過一條白巾幫她裹了身。
杜泠靜是不冷了,但卻被裹成了蛹,動不得了。她乾脆不再動,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她自是沒什麼好神色對待他。
他什麼也沒說,今日異常安靜。
月光自窗外偷偷流轉進來,從彌散的水霧裡穿梭而過,隱隱有如銀粉般的晶瑩閃爍。
杜泠靜見他始終安靜如許,既不言也不動,只就這麼抱著她,不由地從眼角,悄然看了他一眼。
月光從他鬢髮邊掠過,打在他高挺聳立的鼻樑上,將鼻樑上兩刀陳年小疤清晰地勾勒出來。
而他眼眸垂著,沒抬眸定定看她眼睛,只將目光落在她肩頭上。
平日裡傲然英眉,此刻沉落地蹙著。
月色旖旎,他真的什麼都沒說也沒做,就這麼抱了她半刻鐘。
他今晚的安靜沉默,連杜泠靜都完全不適應了。
而他則趁著浴房冷下來之前,將她放了下來。
他把她放在一旁的竹榻上,他則起了身。
月光灑在他被她沾濕的錦袍上,他沒回頭,只低聲。
「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走了。」
言罷,走出了門去。
他出了門,秋霖和艾葉立時小跑進了房中。
杜泠靜無恙,目光卻不由看去窗外他離開的方向。
隔著厚厚的窗紗,她看不見,只能聽到他沉沉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春夜的蟲鳴里。
*
靖安侯府壽宴這日,他一早讓人送了一套大紅珊瑚鑲金絲的頭面來。
杜泠靜已換好了一身偏素淡的蜜合色繡蘭花的褙子,便沒戴他的頭面。
今日京城因著這場壽宴熱鬧非凡。
靖安侯府雖是武將貴勛的門第,但靖安侯在東南抗倭多年,與文臣世家亦相交不錯,此番他留守京中的夫人七十七歲喜壽,連皇上都十分看重,京中但凡有些頭臉的人,無不親自前往道賀。
杜泠靜沒在這事上再同人賭氣,況且她已經與年嘉說好,屆時在靖安侯府相見。
不過杜泠靜卻想起另一樁事來。
這場壽宴,錦衣衛指揮使魏玦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