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連忙給她行禮,被她免了,聽見她勸慰,少年趕忙收了面上愁悶之色。
「夫人說的極是!屬下確實有些心急了,實在是因為臥床太悶……」
他說到這又趕緊道,「但這本就是我等該做的,粉身碎骨也要保侯爺安穩,決不能讓侯爺受傷!」
這話那日崇平說過,今日又從崇安口中說出來。
杜泠靜默了默,想到那位侯爺。
永定軍奉給他無可比擬的特權,他亦為永定軍擋在風浪的最前面。
這與父親和拂黨的關係又不太一樣,是更為交錯緊密,更為血肉相連……
原來世間還有這樣的關係,是她從前在勉樓里未曾讀到過的。
杜泠靜抬頭,目光掃過整個永定侯府,仿佛看到了這侯府外面圍著擁著的,千千萬萬的西北兵將。
思緒剛飛起,就被菖蒲的聲音叫了回來。
菖蒲嘻嘻地跑到她和崇安面前,見崇安還拄著拐便道。
「安侍衛,你這回可得給我大錢!」
自從菖蒲進了府里,崇安不止一次被他「騙」了錢,這次一聽見「錢」字,就立刻警覺道。
「我都這樣了,你還來騙我錢?我是什麼冤大頭嗎?!」
杜泠靜也盯了菖蒲,看他又搞什麼怪。
卻見菖蒲轉身讓人推了一輛木頭輪車來,他把這輪車直接推到了崇安身後。
「這可是工部的匠人做出來的最新的輪車,市面上可沒有,我好不容易弄來的。安侍衛快坐下試試,保准靈便!」
竟是輪車,倒解了崇安臥床的煩悶。
杜泠靜暗笑菖蒲算是對崇安「良心」了一次。
不想崇安卻不肯坐,「輪車能有多靈便?還不如我練著走動!」
他說著又看菖蒲,「況你還不知道,要跟我要多少錢!」
他很是提防,菖蒲倒也不勉強,反而自己坐了上去,調了調左右把手,竟呼呼生風地就搖動輪車走動起來。
莫說崇安,連杜泠靜都看住了,「看起來確實很靈巧。」
這回崇安有些意動了,再見菖蒲又溜了一圈,比他拄拐不知方便多少,不由就道。
「那我試試?」
菖蒲嘻嘻笑,把輪車讓給他。崇安一坐上去,就不想下來了。
「還、還真挺好使……」但他又警惕,「你要跟我要多少錢?」
菖蒲連道不多不多,「就翻一倍而已。」
「翻一倍?!」崇安差點從輪車上跳下來,「你心也太黑了!我不如自己去外面買!」
不想菖蒲早就算到,笑著說他是不可能買到的。
「這是個樣品,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安侍衛就算現在去買,也沒有現成的,少說要等半個月,可半月後你都快好了,還要什麼輪車?」
崇安若是想要用,就只能翻倍從菖蒲手裡買。
崇安氣得頭髮都要炸了起來。
杜泠靜不禁要上前開口,道她買了,不必崇安花錢,轉贈給崇安便是。
她還沒開口,艾葉就跟她搖了搖頭。
杜泠靜眨了眨眼,聽見崇安問菖蒲到底呀多少錢,菖蒲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五十兩?!你怕不是翻了十倍的價?!」崇安兩眼瞪得似牛。
菖蒲連忙讓他別急,「是五兩啦!」
「五兩……」
崇安一愣,下一息直接把錢袋子扔給了菖蒲。
「錢給你了,你可不許反悔了!」
說完,銀貨兩訖,坐上輪車就往另一處去了。
菖蒲在他身後嘻嘻笑,「安侍衛下次也記得照顧我的生意!」
崇安遠遠地哼哼,「黑心商販!」
但杜泠靜卻笑看了菖蒲一眼,「真這麼便宜?」
菖蒲眨巴眨巴眼睛,「其實小人是十五兩買的,平素在安侍衛身邊賺多了,也得回饋他些許不是?這般下次還能繼續賺他。」
杜泠靜笑起來,以後該讓他跟趙掌柜干去,一腦門的生意經。
她轉頭,讓秋霖支三十兩銀子給菖蒲。
菖蒲險些跳起來,「夫人今歲在歸林樓,必能賺到大錢!」
杜泠靜借他吉言,心緒也被他這一鬧,揚了起來。
她倏忽想起剛嫁進侯府的時候,崇安就是在這湖邊,與囂張跋扈的大鵝鬥法。彼時秋霖跟她猜測,侯府的後院裡會不會住著侯爺的姬妾,比如韃靼歌姬之類。
但這話卻不小心被某人聽到了,他親自上前闢謠。
「我沒有妾室,也沒有通房,更沒有什麼韃靼的公主或者歌姬,給我生過孩子。」
他道,「我只有你。」
……
杜泠靜回身坐到了湖邊的亭子裡,綠波蕩漾,白鵝難得溫順地成群游在綠波之中。
如果按照他的說法,他在三年前中意了她,那他府邸空著,是等了她三年嗎?
但若不是三年前,是更早,那麼他一直等著她,是等了多久?
陸惟石的心思,是一根針落入這湖裡,不,是落進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