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去了勉樓,時隔多日後的踏足,徑直到了他的隔層外。
「怎麼了……」這次沒等她開口,他就輕聲問來。
從前她還覺得史公子是知禮之人,如今再聽見陸惟石溫言軟語與她說話,只覺煩悶不已。
她叫了他。
「公子,我曉得你對我有意,可我從不曾見過公子真容,亦不知道公子是何人。公子於我來說,遠如天邊流星,你對我有意,我卻無法回應。天底下也沒有我必須回應的道理吧?」
她擦掉眼中的淚,手下卻更攥緊三郎的血帕,就在陸惟石面前。
她告訴他,三郎去山裡養病,就是為了養好前來提親。
「……他去山裡養了近半年的身子,他本來都快好了,今日卻咳了血……」
他非要等她,到底是在等什麼,是等三郎熬不住病逝嗎?!
那他這所謂的「等」,算不算逼人到死?
她看他的眼神里只剩下厭惡與敵意,她的討厭與敵意,在陸惟石面前絲毫不加掩飾。
「公子別再等我了,就算他死了,我絕不會嫁給公子。」
她道,「勉樓我不會再來了,直到公子離開!」
她說完就轉了頭。
這次他也沉默了一下,但沒有太久。
他低聲開了口,他似乎極淡地笑了一下,暗含著三分自嘲。
那年,惟石跟她說得最後一句話,在她的厭惡驅逐之下。
他說好,「我會立時離開,與姑娘此生再不相見。」
他終於鬆口了,但她還是沒回頭再看他一眼,一眼都沒有。
待次日早間,父親告訴她,與他的婚事作罷,他已經離開了杜家。
她把他趕走了。
他就那麼走了,帶著一身還沒養好的傷痕與傷心,於深夜中遠遠離去,再沒回來過。
次年,她和謙筠定了親。
……
京城,此時此刻,惟石嘶啞的嗓音反覆響在她耳中。
「史公子,我就是那個被你厭棄不已的史公子。」
「你可還記得,那時蔣竹修,還不是你的未婚夫。」
「岳父最初為你選定的夫婿,是我陸慎如!」
「但你眼裡只有他,從未看見過我。你為了他,趕我走!」
她抬頭看向男人,從前她趕走的那個傷痕累累的少年,其實如他所言,一直一直都在等她。
他也如那年鬧鬼的時候一樣,一直在令她害怕的黑暗之中守著她,從不曾離開,但也從不曾打擾。
直到三郎死後的第三年,他才求了聖旨賜婚,他再不提舊事,只想與她忘卻前塵,從新開始……
杜泠靜的眼淚止不住,「對不起。」
她伸手想去拉他的手,但他不許她拉他,只是就這麼看著她。
「與蔣竹修相比,我陸慎如在你心裡就不值一提,是不是。」
杜泠靜心口發疼得難受,反覆抹去眼角的淚。
「不是,絕不是!你在我心裡亦重千金!」
可他卻淡笑了一聲,他在嗤笑,如墨的深瞳中滿是自嘲。
「千金?是嗎泉泉?我怎麼不敢相信。」
第85章
他不信。
西路西廂房裡, 竹香被暑風吹散,杜泠靜看去他兀自嗤笑自嘲,再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才能讓他相信。
血氣代替竹香在房中彌散,刺激到杜泠靜鼻下, 她胸腔一陣翻騰, 可卻意識到了什麼。
「為何那麼快就回來了?你的傷……」
只是她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我不回來,娘子又要離京,這一次崇安還是沒能攔得住你, 再過半月我回京,連自己妻子去向何處都不知道。」
他反問她, 「我敢不回來嗎?」
杜泠靜驚詫向他看去,原來崇安還是俱都把她的思量稟給了他。
偏偏他誤以為,她要走,只是為了要離他而去。
他以為她把三郎的死, 全都歸咎到了他身上!
她終於明白他為何一路急奔而回, 又不管不顧地闖入這房中, 更說出那些他平日裡再不會講的話來。
「惟石,我要回青州, 只是想去找尋三郎為何自殺的真實原因,並不是要離你而去!」
他身上血氣極重, 她不知道他又受了什麼傷,可不管是什麼傷, 連日不休地打馬疾馳,誰人也吃不消。
她又重複,「我真不是要平白離開。」
她看向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跟他確認。=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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