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公子,你在嗎?」
他立時就回應了她,「你說。」
十五歲的姑娘,再不會想到裡面這人,是陸惟石,是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做了她夫君的人。
彼時她只是道。
「幸得公子青眼,但我已有心上人,想來公子今日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嫁給公子。」
她一口氣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她跟他說明白。
她說她喜歡別人,說她不可能嫁給他。
她料想如果他見狀退步,父親也不能再強求。
但他什麼也沒說。
隔層內的沉默如水般往外漫來。
陸惟石無有回應,卻不禁令彼時的小姑娘心下不確定起來。
若是尋常人聽見她這話,怎麼可能不做成全?
但他不言語,她心下慌亂,她又等了他幾息,想等他出言成全。
可他低聲。
「還請姑娘三思。」
他不同意!
杜泠靜彼時訝然驚詫,隔層里隱隱有目光輕緩落在她臉上。
她隔著木板看不到他,但若是日後,她定會看到他如墨的深瞳中,映著她的樣子,緩緩流動著他濃重得化不開的心意。
但那時她卻不禁地踉蹌。
她想她不要這個人,不管他是誰!
「我無需三思!」
她急著放下這話就離了去。
當天她沒再來勉樓,次日她也沒再上樓,只讓秋霖去把她慣用的物品都取下來。
勉樓她不準備再來了,直到他離開。
可他那晚卻把她攔在了月亮門後。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出現在勉樓之外,他不便示人,只能站在陰影里,而身上的傷還沒好,行動不便。
但那時她未曾替他考慮過這些,她只想這個人怎麼會這樣,她都說了不想嫁他,他卻還攔。
他想跟她再多說幾句,可她只覺又氣又惱,仿佛被他纏住。
她橫了心,跟他放了冷話。
「我不想知道公子是什麼人,也不想知道公子要跟我說什麼。我只知道,你我不該再見。」
說完,她根本不容他多言,更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轉身決然離去……
京城澄清坊的西路西廂房裡。
杜泠靜看向身前的男人,他身上血腥氣彌散,他目光低低壓在她眼帘上,渾身散著與九年前相近的傷痛氣息。
他是史公子,更是她如今的夫君陸惟石。
杜泠靜眼睛酸澀得難受,但她那年在他面前說過的狠話,還不止如此……
那日之後,父親勸她好好再想想。
可她睜開眼睛閉起眼睛,都是謙筠臉色慘白離去的模樣。
他才剛剛養好身子,他是為了體面地在父親面前求娶她,才在那孤寂的山中道觀,養了半年,他早已在心裡思量提親,可父親輕飄飄一句話,就把謙筠拒之門外。
她終是去找了他,誰想她到的時候,正看到謙筠咳喘著,一口血吐在了帕子上。
她大驚,再看他模樣,這才短短几日,他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已迅速消瘦下來。
他見她出現在他面前,還想去藏那血帕,但她卻從他手中抽走了那帕子。
「三郎,我不會嫁給隔層里那人的。就算父親中意他,我也不會嫁給他。」
「可是泉泉,也許他就是你的良配。」他也說她父親,「不會看錯……」
杜泠靜卻下定決心回了家,不顧他連番阻攔。
她先到了父親面前,爹看到血帕,深深皺了眉。
可爹還是不肯鬆口,反而看著那帕子。
「謙筠是好,處處都好,爹亦愛重他。可愛重他文才,和把女兒嫁給他是兩回事。靜娘覺得爹爹會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可能壽數不永的人嗎?」
爹直言,「他恐怕難以與你攜手百年,只會早早地撇下你離去!我兒還不懂嗎?」
父親嗓音中已有了三分啞意,可她更落了淚。
「可是爹,我不在乎,哪怕三郎只能再活三五年,我也不要棄了他,嫁給別人。」
父親深深閉了眼睛,見她執意,提了個折中的辦法。
「那你的親事,就再過三五年再說吧。」
他沒說三五年後謙筠如何,反而目光望去勉樓,緩聲道了一句。
「人家願意等你,多久都行。」
陸惟石願意等她,等多久都沒有關係!
可她彼時聽見這話,簡直感覺如被鬼魅糾纏,她又驚又怒。
「他就非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