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還有哪個人, 能讓九淵對他更好。」
「沒有,我不知……」謝鏡泊急聲又想要開口,忽然聽到旁邊「噠,噠」兩聲敲擊聲傳來。
「觀書不語, 小師弟噤聲,馬上要開始了。」姜衍溫聲開口,收回摺扇在唇邊不緊不慢地點了點。
「小師弟有什麼想說的,聽完再說不遲。」
……聽完還有沒有機會解釋都不一定。
謝鏡泊臉色黑沉。
但周圍的燭火確實都已經熄滅,連邊敘都慢慢吞吞在明夷旁邊尋了個位置坐好。
謝鏡泊深吸一口氣,只能半側過頭,沉著臉看著樓下台上的說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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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徑直悠悠開口。
「傳言銷春盡謝宗主,向來冷麵冷心,冷臉冷情,神情從來都是不辨喜怒,要不是其確以微塵三千界劍法聞名,怕是有不少人以為,他修的是無情道。」
燕紓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謝鏡泊原本冰冷的神情瞬息更冷了幾分。
那說書先生說到這裡,忽然又刻意將聲音壓低了幾分,俯下身神秘兮兮地開口。
「傳聞年少時有一次,他領命下山,原本是鋤奸懲惡,替一村落捉拿妖魔一道。」
「世人皆知,謝宗主修為深厚,年少時已達天境一階,不過半日,便一人一劍,將那處妖魔剷除,原本可算是一樁美談佳話——」
那說書人驚堂木再次一拍,忽然朗聲開口:「結果他御劍而出時,半身浴血,卻恰好撞見一個孩童。」
「那村莊後來便莫名傳出,若小兒半夜啼哭不止,便會被謝宗主當作妖魔除去,只要一提起謝宗主名號,便可止小兒夜啼。」
台下一片哄堂大笑,燕紓眼眸閃了閃,微微直起身子。
——這件事他倒確實是記得。
那是謝鏡泊最初幾次獨立出一些宗門委派給弟子的任務,原本一直平平穩穩沒什麼異常,那次回來後,謝鏡泊卻一連將自己關在屋裡好幾日。
燕紓當時覺得不對勁,但接連追問了他好幾日謝鏡泊都一言不發,只後來燕紓發現,自家小師弟所有的衣袍,都逐漸替換成了清一色、辨不出任何情形的暗沉玄色。
他後來斷斷續續終於從各種途徑了解到當初的情況,但謝鏡泊看起來似乎已恢復了平靜。
此時燕紓猶豫了一下,到底往旁邊瞥了一眼,只看謝鏡泊依舊靜靜坐在原地,面具下露出來的半張臉喜怒不辨。
燕紓遲疑了一下,有心想要不著痕跡地說句什麼,下一秒,便聽那說書先生手掌一拍,又悠悠笑了起來。
「不過這般殺氣騰騰的玉面郎君,也有柔情似水的一時。」
燕紓的動作一頓。
——剛才一打岔,把這件事給忘了。
旁邊的明夷瞬息「呦」了一聲,「哇,玉面郎君小師弟。」
不遠處的姜衍摺扇也不緊不慢地敲了敲掌心:「柔情似水……真是沒想到啊,鏡泊。」
燕紓沉默了一瞬,倏然扭過頭,沉著臉又坐了回去。
他垂下眼望著台下興致勃勃的眾多聽客,心中微微冷笑了一聲。
——他操心這麼多做什麼,反正有其他「柔情似水」的人來幫忙安慰。
他閉了閉眼,聽著樓下那說書先生繼續興致勃勃的開口:「近幾年仙魔大戰後,謝宗主以一己之力撐起這四大宗之首銷春盡,殫精竭慮,日夜辛勞,卻不想原是也有綠衣捧硯,紅袖添香之時。」
台下發出一片激動的起鬨聲,燕紓眼眸微閃。
——綠衣捧硯,紅袖添香……這有什麼的。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紫檀木椅里,心中忍不住想。
——小時候,謝鏡泊也給他這般磨過墨,甚至在他因睡著被罰站時,還給他送過吃食。
……雖然那個罰站本就他拜託謝鏡泊幫他盯著長老,結果那人壓根沒理他。
燕紓勉強把自己又哄好了一點,聽著那說書先生繼續開口。
「就說這謝宗主,不知從哪裡無聲無息地覓得了一位心上人,傳言兩人情感已頗為深厚,那心上人身子不好,夜間常咳,謝宗主便日日守在他身旁,甚至晚間也讓他宿在自己的寢殿,好妥帖照顧。」
燕紓無聲地冷笑了一聲。
——好啊,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謝鏡泊外間的寢殿竟然還住了旁人。
——難怪前幾日謝鏡泊總是不來找他。
他兀自生著悶氣,沒注意說書人這話哪裡有些古怪,只揉了揉眼尾,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
——沒關係,他有謝鏡泊專門為他留存下來的願曦閣,四捨五入也算是宿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