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直起身,那謝鏡泊卻完全不理會他的廢話,手中微塵里當胸一橫,匆匆落下一句話便徑直向前掠去。
「攻他後心,那是他脈門。」
燕紓微一點頭,神情間完全不似方才的恍惚,笑著一揚手腕,同樣向前掠去。
那人急速後退,在謝鏡泊和燕紓的雙重攻勢下已逐漸形成頹勢。
他咬了咬牙,面容再次一變,重新變回了「商信君」的模樣。
燕紓的動作果不其然一滯,但下一秒,一陣磅礴的劍氣驟然襲來,直直擊穿了他的後心。
那人神情驟然一陣扭曲,發出一聲劇烈的痛呼,卻是強行轉過身,朝著燕紓的方向咬牙傖然跪了下去。
燕紓瞳孔驟然緊縮。
謝鏡泊瞬間意識到不對,想要上前擋在他身前,卻已來不及。
燕紓僵在原地,不過瞬息間,看著自家「師父」臉上的皮膚寸寸皸裂零落,身形一瞬枯瘦下去,眨眼間便化作一縷菸灰,再一次……消散於天地間。
「不要——」
燕紓心口驀然一痛,喉嚨處一陣腥甜,控制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周圍的一切忽然開始搖晃起來,手中的八萬春同一刻一起消失。
燕紓身形踉蹌一瞬,控制不住想要上前一步,腰部卻被人死死攬住。
「師兄。」
身後急促的呼吸聲傳來,燕紓卻充耳不聞,通紅著眼仍舊咬牙想要上前。
「你放開我,為什麼又一次……」
下一刻,一個清冷的聲音灌注著靈力,驀然在他耳邊響起。
「燕紓。」
燕紓靈台一清,嗡嗡作響的耳鼓瞬間一靜。
「那些都是假的,燕紓,是夢。」謝鏡泊低聲開口,手臂死死圈在他腰間。
燕紓垂著頭,沉默著不說話,掙扎的動作卻也慢慢停了下來。
周身同時忽然一輕,一陣天旋地轉,等燕紓再次睜眼,發現自己已被謝鏡泊打橫抱在懷裡,急速向梨花園外掠去。
「夢中的主事者消散後,這個境界馬上就要塌了,你得快些離開。」
「若沒能在境界完全坍塌前離開,你的神志便會隨夢一起消散,永墜虛空。」
懷裡的人垂著頭沒有什麼反應,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你殺了我吧。」
謝鏡泊的動作倏然一僵。
他下意識開口:「不……」
「你不敢?」燕紓抬頭。
方才心神激盪下,他眼尾的緋紅還未完全散去,好似一抹慌亂划過的胭脂粉,艷麗又脆弱。
「方才不是下手很是果決嗎?」他低笑一聲,忽然抬手,死死拽住面前那人的領口。
「你不過也是假的,不是嗎?」
燕紓沒有注意到面前的人神情霎時一僵,似乎開口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也還是隱了下去,默認了燕紓的說法。
燕紓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心知自己不該遷怒,但師父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的場景實在是讓他一時難以平復。
他咬牙望著面前的人,唇角的笑意卻越擴越大:「你不是這夢境的傀儡,不過是我用蹤絲設下的一道心防,應該完全憑我的心意而動,為什麼不敢殺我?」
謝鏡泊身形僵硬。
他垂下頭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忽然感覺肩頭一沉。
緊接著一股濕意逐漸浸潤開來。
懷裡的人環住他的脖頸,將臉死死埋在他肩頭,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卻還是藏不住其間的顫意。
「為什麼不能在殺了師父之前,先把我殺了……」
謝鏡泊神情間控制不住地閃過幾分惶恐與無措。
他有些慌亂地抬起手,有些笨拙地一下下順著燕紓的後背。
但他向來沉默寡言,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帶著人胡亂在坍塌的夢境裡四處躲著,一邊還不忘順順後背,拍拍肩頭。
「你,你別哭……」
懷裡的人似乎被他的舉動逗樂了,依舊埋著頭,只沒忍住啞聲笑罵了一句:「你擼貓呢謝鏡泊?」
謝鏡泊動作頓了一瞬,卻只是抬手,又換了一處不輕不重地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紓急促的呼吸聲終於一點點穩定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起頭,依舊埋在他脖頸間,只悶悶開口:「好了,別拍了。」
謝鏡泊聽話地停下了動作,看著懷裡的人有些彆扭地在他肩頭的衣料間輕輕蹭著,輕輕開口:「剛才抱歉,我不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