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謝鏡泊突兀地打斷了他的話:「因為師父也不忍心。」
燕紓神情一怔,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什麼?」
「師父從來捨不得,你死在他之前。」
「從來如此。」
攬著他的人垂下眼,與夢境外一般無二的碧色眼眸靜靜地望向他眼底,一字一頓低聲開口:「師父只是再一次用他自己,親自送你離開。」
燕紓眼眸一瞬緊縮。
周圍的夢境在不斷坍塌,眼前原本的萬花爭艷眨眼間便敗落凋零,一息滄海桑田。
但那一瞬間,燕紓抬起頭,只怔怔望著面前絞盡腦汁哄自己的人,感覺心底一直緊繃的某一處卻驀然鬆了幾分。
他愣了幾秒,直到旁邊一聲巨響再次轟然傳來。
燕紓倏然回過神,下意識慌亂轉過頭,目光落到旁邊一處僅存的完好斷崖上,匆忙開口。
「帶我去那裡吧。」
·
周圍的景物近乎已經崩塌的差不多了,四周一片昏黑,顯得那本就深不見底的懸崖更陡了些許。
謝鏡泊小心翼翼地將懷裡的人放下來,下一秒卻感覺面前的人腳下一軟,直接就要往地上坐去。
「師兄——」
謝鏡泊被嚇了一跳,下意識一把將人拉住,卻看面前的人擺了擺手,習以為常地虛弱開口:「沒事……我就是有點恐高。」
他臉色煞白,往懸崖外看了一眼,身子忍不住顫了一瞬,又控制不住往下坐。
「你別扶我,讓我坐一會兒,太高了這也……」
謝鏡泊蹙了蹙眉,卻沒有鬆開手,反而抬手再次將人緊緊抱在了懷裡,背過身,擋在燕紓與懸崖之間。
「你怎麼會恐高?」他皺眉開口。
懷裡的人周身冰涼,仍舊控制不住輕輕抖著,刻意別過眼不敢去看。
他聽到謝鏡泊的問話,哆哆嗦嗦抬起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廢話,你從懸崖上掉下去一次,你看你恐不恐高?」
謝鏡泊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一震,無聲地張了張口。
燕紓卻沒有注意到。
周圍急速變化的場景在不斷收縮,逼近,眼看著就要到他們身前。
燕紓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從謝鏡泊懷裡撐起身,不得不一點點往懸崖邊挪去。
「師兄。」謝鏡泊看著面前人完全失了血色的雙唇,忍不住低聲開口。
「做什麼?你下定決心想要幫我結束痛苦了?」
燕紓玩笑般開口,卻看面前的人遲疑了一瞬,到底別過眼。
燕紓挑了挑眉,卻也沒說什麼,借著這一空隙緩下腳步,再次喘了幾口氣。
「你說你也不安慰我一下,謝鏡泊,你又不肯殺我,還不能給我一點鼓勵嗎?」
燕紓心跳如鼓,卻還淺笑著抬起頭。
他意有所指地一點點湊到面前的人近前,冰涼的雙唇輕輕划過謝鏡泊的側臉,有意無意地暗示著什麼。
謝鏡泊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有些生硬地低下頭,低聲開口:「師兄想要……什麼鼓勵?」
「死木頭,還不懂嗎?」
燕紓笑罵一聲,終於有些啼笑皆非地抬起眼:「親我一下。」
面前的人眼眸一瞬睜大。
但他聽話地俯下身,一點點靠近燕紓淡白的雙唇,卻在最後一刻驀然偏過頭,蜻蜓點水般輕輕落在他顫抖的眼睫間。
燕紓愣了一瞬,一時間差點被氣笑了。
他驀然睜開眼,一把拉住面前想要直起身的人的衣領。
「你連在夢裡哄我一下都不願嗎,謝九淵?」
燕紓咬牙,差點被氣笑了。
他仰起頭,望著面前下意識別過目光的人,忍不住顫聲開口:「你真的就不能……愛我嗎,九淵。」
他明知這一切都是假的,明知面前的「謝鏡泊」不過是他為了防止他心神崩潰,給自己設下的最後一處防線。
但他還是期望從這幻影中能得到一次肯定的答案。
——哪怕是虛假的。
下一秒,他果真聽面前的人輕聲開口:「我很愛你,師兄。」
燕紓怔怔抬眼,望著面前的人低下頭,抬手輕輕撫過自己通紅的眼尾,一字一頓緩緩開口:「從來……此心不渝。」
下一刻,燕紓忽然傾身上前,緊緊攬住他的脖頸。
微苦的藥香一瞬撲了個滿懷,謝鏡泊愣了一下,面前的人閉著眼,長睫上盈縈著未乾的淚珠,徑直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