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找了個貨櫃坐下了,他也中了槍,沒有力氣再跑了。
孟遠寒手上還拿著槍,卻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即使他身上的血也還在往下流,卻淡定的像和朋友聊天似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真是不像個正常人。
「我實在是好奇,他都當著你的面選了另一個人了,你卻還要救孟枕星,這是為什麼?」
孟遠寒像是死也要死個明白死個透頂。
景寧伸長了受傷的腿,頭往後靠在牆上笑了笑。
「偽善也好,利用也好,可他確實的給了我想要的。」
孟遠寒覺得可笑且不理解:「他那種涼薄無情心狠手辣的人,能給你什麼呢?」
景寧看向他,眸色又黑又靜:「是像我這種人,明明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
很多,他說不清。
孟遠寒又笑起來,可或許傷勢實在嚴重,他的笑聲漸漸弱了,忽然長嘆口氣,把手裡的槍扔到了地上。
「唉,我知道你過去的一切,你挺可憐的,真的。」
孟遠寒用那種同病相憐的眼神看著他:「其實我也知道我爸死有餘辜,是他貪心不足,先去招惹紀溫庭,但我放不下啊,我沒法說服自己。我爸原本是最好的丈夫和爸爸,直到他被趕出孟家後,他就變了,他變得扭曲、猙獰,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但我一點也不恨他,因為他太愛我和我媽了,好到讓我不甘心他就怎麼死了。他死了後,我媽也自殺了,那時候我才十五歲,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紀溫庭。」
「那雙冷漠中透著些許憐憫的眼神,讓我又怕又恨,我是憑藉著對他的恨才苟活到現在。」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的是,紀秉臣的命真的挺好的,有紀溫庭在他永遠後顧無憂,原本可以一輩子做一個閒散少爺,這輩子都不用參與家族裡面那些阿諛我詐的事情,結果這個傻子哈哈哈哈哈,他信了別人的挑撥的話,促使了那場車禍的發生,毀掉了紀溫庭。」
景寧猛然看向他。
「紀溫庭什麼都知道,可他怎麼會恨他呢,他甚至把紀秉臣想要的都給他了,給的那麼慷慨大方,看著令人羨慕,實則殺人誅心啊,從此以後,紀秉臣這輩子都要活在自責愧疚里了!」
笑完後,孟遠寒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他側頭看著景寧虛弱的笑,氣若遊絲:「雖然沒能殺了這兩兄弟中的一個,但有紀溫庭最心愛的人給我陪葬,我也心滿意足了,景寧,和我一起死吧,你走不出去了,還有十分鐘,這艘船就要爆炸了。」
景寧沒說話,坐在那裡靜靜看著孟遠寒的胸膛逐漸平緩,直至沒有任何起伏,捂在腹部的手也慢慢的滑到了地上,只有雙眼還看著透明隔板上的藍天。
景寧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猶豫片刻卻還是站起了身。
還是想在臨死前再見紀溫庭的一面。
他拿過了孟遠寒散落在一旁的槍,慢慢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甲板上。
此時雨已經小了很多,景寧也總算能看清紀溫庭的臉了。
「在那!他在那裡!」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
景寧實力很好,清晰的看到紀溫庭的手緊攥住了輪椅,似乎想要站起來,卻早在這狂風大雨和身心雙重的摧殘下,再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紀溫庭一動不動的看著他,說:「寧寧,下船。」
聲音不大,可是景寧讀懂了他啞然的口型。
景寧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在對峙般地沉默中,眾目睽睽下,舉起槍對準了紀溫庭。
與此同時,保護紀溫庭的那堆人也齊刷刷將槍口對準了他。
其中包括了紀秉臣。
紀秉臣紅著眼嘶吼道:「景寧!你瘋了嗎?!」
紀溫庭仍盯著景寧,厲聲道。
「不准對他開槍。」
身邊的保鏢登時又放下了槍,只有紀秉臣還舉著。
「秉臣,放下槍。」
「可是……」
「放下!」
紀秉臣咬咬牙,最終還是將手放了下來。
紀溫庭並不是覺得景寧不會對他開槍,他甚至在期待景寧朝他開槍。
如果你不想活,我願意陪你。
可偏偏景寧的槍口對著他只有那麼一瞬間,雨幕下,他卻笑的情深意切,無聲的喊他的名字。
「紀溫庭。」
紀溫庭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青年已經收回手臂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那「砰」地一聲槍響,響破天際。
「寧寧!」
紀溫庭站不起來,跌下了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