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傳來倒茶水的聲音,姜羽初收回注意力,抬手止住了周征銘給自己添茶的動作。
「周董,我來吧。」
他站起身,接過周征銘手裡精巧的天青釉茶壺,轉到右手後,左手按住領帶中下段的位置,側過身微微彎腰,往周征銘的茶杯里添了八分滿。
倒茶時他動作講究,手很穩,茶壺抬起的高度也把握得剛剛好,沒有一點水珠濺出來。周征銘道:「小姜應該很懂茶吧?」
「一點點,」姜羽初倒完茶便坐下了,側過身對著周征銘,「遇到的不少客戶都是喜歡茶道勝過品酒的,接觸多了也懂些皮毛。」
周征銘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自謙,現在的年輕人很少像他這樣能在禮儀方面做這麼細緻的,心裡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轉頭看向周懸,周征銘道:「我這個兒子從小被寵壞了,大學的時候也沒對他多提要求,學了雕塑,在新聞這一塊完全沒經驗,帶起來不容易吧。」
「怎麼會,」姜羽初彎起眼眸,先回頭溫和地看了周懸一眼,然後繼續面對周征銘,「令公子的領悟能力和敏銳度都很優秀,能一眼看到問題本質,這是做新聞必不可少的。」
「那你是覺得,他這段時間的表現都沒問題,可以繼續這樣下去?」
周征銘的神情不變,卻毫無徵兆地話音一轉。周懸瞥向姜羽初,想看他會怎麼答,姜羽初唇邊的笑容都沒有淡去,甚至沒有多思考就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每一行剛入門的時期都是最難的,我相信令公子只要多點時間接觸,很快就會感受到做新聞的真正樂趣。」
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也沒有心虛的表現,還一副誠懇徵詢周征銘認同的態度。周征銘很快就笑了起來,空氣中瀰漫的一絲緊張氛圍也悄然散去:「看來讓你帶他是找對人了,以後我這個兒子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用心,必要時也可以敲打。」
一旁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且沒有抗拒權利的周懸發出不屑的嗤聲,周征銘瞪他一眼,姜羽初則道:「周董您放心,令公子很懂事,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談完了正事,話題又繞回了周征銘喜歡的茶道上。
姜羽初向周征銘推薦了一款比較小眾的新茶,雖然是助農產品,但品質上乘口碑很好。周征銘讓他改天帶點給自己嘗嘗,還問起了茶田方面的知識。
周懸一直沒插過話,他低頭看手機,注意力卻在姜羽初身上。原本以為姜羽初只懂皮毛,問多了就會露餡,沒想到他在這方面的知識確實豐富,每句話都有理有據。
不過也許是語氣的緣故,周懸總覺得他故意在巴結董事長。好幾次都使眼色給老爸,想提醒老爸別上當被哄得那麼開心,可周征銘完全不搭理他,聊到興頭上,還把手放到姜羽初的手背上拍了拍。
就是這個動作讓周懸待不下去了,他條件反射地想起了保齡球俱樂部的所見,也不管起身的動作帶倒了身後的椅子,對周征銘道:「不吃了,我媽還在家裡等你,聊差不多就走了。」
周征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姜羽初也被打斷了沒說完的話,二人雙雙轉頭看向他。
「你先回去吧,」周征銘說,「跟你母親說我晚點再回。」
他不是在徵求周懸的意見,說完就讓姜羽初繼續。周懸在原地杵著,眼見那兩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僵了片刻索性把椅子扶起又坐了下來。
姜羽初背對著周懸,能感覺到身後傳來的無法忽視的壓迫感比剛才更為強烈。
他想不通是哪裡又惹到這位少爺了,明明從進來到現在他都一直在幫周懸說話。
好在服務員很快端上菜,吃完飯,周征銘在離開之前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帶周懸出去跑新聞。
明天就有個美術館新館落成開幕的採訪,姜羽初表示會讓周懸一起去。
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征銘回頭讓周懸跟自己一起走,周懸卻沒動作,只淡淡地說:「爸你先回去吧,姜總編也喝多了,我送送他。」
看到兒子居然懂得為領導著想了,周征銘屬實感到了一些安慰,便和司機先離開了。
包廂終於安靜下來,桌上的菜還沒收拾,雖說一開始沒喝酒,但後面聊到興頭上,周征銘還是點了一瓶白的。
姜羽初喝了差不多有二兩,他靠在椅背上,老闆走了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眼神有些呆地直視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