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衣間其實也是化妝室,離攝影棚不遠,黎昀的補拍安排在星野後面,這會兒裡面空無一人,只有幾張化妝桌。
推門進去,時恪立刻轉了身,不想讓他跟進來,而黎昀也很識趣的在門口站定。
「你脫了衣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傷,哪裡不舒服跟我說,我在門口。」黎昀沒了平日裡柔聲和語的樣子,他替時恪關了門,開始用手機搜尋附近最近的藥店。
儘管沒必要,時恪還是立刻落了鎖。
屋裡沒有窗子,只有眼前的一排化妝桌亮著燈,看的不算清楚,但他也不打算開頂燈了,這會兒袖子黏在皮膚上,要趁著血還沒幹趕緊把衣服脫下來。
屋裡的光隨著他的動作忽明忽暗,染了血的衣服被脫掉扔在一邊,傷口從小臂延伸到手肘。
時恪仿佛沒了痛覺似的,沿著傷口按了按皮膚,倒是不深,估計最多一周就能結痂。
他放下手,好像是在忍耐什麼,背對著光沒有動作。
如果這裡有第二個人在場,一定會發出驚呼。
化妝鏡里的身體清瘦,緊實,而最惹人注意的是遍布各處,交錯著爬滿了渾身的疤。
手臂,腰腹,背脊,有的甚至延伸到了前胸,每一條都觸目驚心。
儘管時恪早就習慣了自己的身體,但他還是不喜歡照鏡子。
化妝桌的燈泡閃了閃,應該是接觸不良的反應,在此刻卻像是催促,時恪也有些不耐煩,覺得自己矯情,然後側過頭來匆匆掃了一眼。
被燈砸到的地方紅了一片,或許再過兩天會變成淤青。
「還好嗎?」黎昀問。
門外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時恪下意識做了個後退的動作,他盯著門把衣服撿了起來。
時恪一邊穿一邊說:「沒事,上點藥就好了。」
「你等我一下。」黎昀說。
五分鐘不到,黎昀提著一袋子消毒用藥回來了,他在攝影棚門口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畫畫的時恪。
時恪手裡拿著一塊紅色的磚,畫了個弗羅洛,Q版。
「你先處理下,然後我帶你去趟醫院。」黎昀蹲下來看著時恪。
「為什麼?」這么小的傷,在時恪的概念里甚至都不需要怎麼處理。
時恪扔了磚頭,要伸手接過他手裡的袋子,想起來左臂的袖子破了口,又換了右手去拿。
「打破傷風。」黎昀皺著眉,語氣有些焦急。
「等結束吧,我自己去。」時恪扶著膝蓋起身,接下來還有其他工作要處理。
「現在去。」黎昀斬釘截鐵道。
如果不是時恪不喜歡被人碰,他現在就抓了人上車。
時恪:「不去。」
平時挺好說話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倔起來像頭牛。
時恪拒絕的太乾脆以至於讓黎昀有些頭疼。
就在黎昀發現,時恪又一次擋在前面的時候他就對自己有些氣惱,但對方毫不在意的態度更讓他煩悶。
黎昀不理解,在時恪的世界觀里,好像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比他自己更重要。
攝影棚里舒啟桐還在拉著團隊檢查器材,匯報情況,裡面丁零噹啷的在搬東西,外面只有他們兩個相顧無言,似乎又陷入了那種安靜到詭異的氣氛。
好一會兒,黎昀在沉默中敗下陣來,深深吸了口氣,輕聲問:「為什麼要衝過來?」
時恪側過臉望著遠處的樹,不知道這樣表現得會不會自然一些。
燈具墜落的那瞬間,他清楚地看見黎昀瑟縮了一下,那是害怕的表現,茫然無措的眼眸里看不到一點光亮。
直到環上黎昀僵直木然的身體,他在短短几秒鐘的黑暗裡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