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蘊宜手上動作一頓,竹筒中的冷水晃出少許,打濕了她的下巴和脖頸。
林慧娘繼續緩緩道:「恰好彼時淮江王也在京口,一見蓮華,驚艷異常,便開口向朱化討要,朱化不敢不給,於是蓮華便隨淮江王繼續南下。這女孩兒不舍與蓮華分離,硬是追著蓮華的馬車追出二十多里,等我發現她不見,帶人找到她時,她已經昏死在地上。」
「是有人以鈍器擊打了她的頭,致她重傷,縱使我們發現及時,勉強救回她一條小命,可這一年以來,她總是時昏時醒,不能動彈,時日一長,尾骨處便潰爛至此。」林慧娘聲音哽咽,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
「兇手是誰?」
「這不重要,在這樣的世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性命原本就比螻蟻還要賤。」
蘇蘊宜於是沉默下來,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竹筒,在一片壓抑的死寂中,林慧娘低低地抽泣了一會兒,才道:「這幾天,她昏睡的時候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已不足一個時辰……想來,她所剩下的日子大約不多了。」
長嘆一聲,林慧娘抬眼看向蘇
蘊宜,「她的阿姊蓮華同你長得頗為相似,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靜默片刻,蘇蘊宜問:「所以你才讓我留下七天——就是為了她?」
「不錯。」林慧娘抹了抹眼睛,嘆聲道:「你若不肯,我不強留,我瞧得出,你與朱化、淮江王那等人不同。即便你走了,我還是會為裴君繼續診治的,你不必擔心。」
腹內的翻滾至此已經全然平復,蘇蘊宜看著林慧娘那雙通紅的眼睛,「那女孩兒叫什麼名字?」
「雙喜,她叫雙喜。」
第22章
等蘇蘊宜重新兌了盆熱水回到棚屋中時,雙喜還醒著,一見著她,眼睛便像流星一樣亮了起來。
「……方才那水有些涼了,我出去給你換了一盆。」蘇蘊宜強忍著不去看她身後尾骨處那猙獰可怖的傷口,硬著頭皮在床沿上坐下。
說是床,其實就是幾張破木板,邊緣粗糙,床腳歪斜,床板上鋪著的薄褥子早已磨得發亮。蘇蘊宜甫一坐下,床板便發出低沉的呻吟。除此之外,四周便只剩下擰乾麻布時,水流滴落的聲音。
蘇蘊宜照著林慧娘所說的法子,給雙喜清創上藥,可她動作笨拙、手法生疏,饒是再三小心,還是不慎碰到了某處。脆弱的黏膜立即潰破流血,雙喜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可她卻搶在蘇蘊宜前頭說:「不疼!阿姊,我不疼的!」
蘇蘊宜怔了怔。
聽聞雙喜的阿姊蓮華是個美人兒,雙喜大約也隨了她,生得一副柳眉杏眼,可沉疴糾纏,她如今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面色青白如紙,像是被病痛抽走了所有的血色一般,只留下一張乾癟的軀殼。
但她的眼睛卻依舊灼灼生光,小狗兒似的巴巴盯著蘇蘊宜不放。
心頭莫名軟了一塊,蘇蘊宜猶豫著伸出手,摸了兩下她稻草一般枯黃的頭髮。雙喜立即順勢昂頭蹭了蹭她的掌心,小心翼翼地說:「阿姊,你既回來了,便不要再走了,不要拋下雙喜好不好?」
蘇蘊宜吸了吸鼻子,「……好。」
……
掩了門走出棚屋,林慧娘才給裴七郎施針完畢,裴七郎上身的衣服還沒穿上,入目便是一片流暢緊緻的後背,蘇蘊宜面上一熱,佯裝不經意地撇開視線。
林慧娘卻將這一幕納入眼底,笑道:「喲,這是害羞了?我還當你已經見慣了呢。」
「我才沒有害羞!」下意識說了一句之後,蘇蘊宜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坐實了自己「見慣」麼?對上林慧娘笑而不語的臉,她暗暗磨了磨牙。
裴七郎起身將衣襟嚴嚴實實地掩上,走到蘇蘊宜跟前將她擋住,拱手道:「多謝林大夫,我們今日先行告辭,待明日再來拜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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