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蘊宜的哭喊引來了褚璲,這個身長八尺、身軀雄壯的漢子忽然一下子縮小了似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聲音顫抖,「慧娘?」
他伸出手,輕輕晃了晃林慧娘血紅斑駁的身體,「慧娘,你醒醒啊,我今天受傷了,你給我看看好不好……慧娘……」
暮色漸沉,明月升天,烏鴉盤旋樹梢啊啊而鳴,夜間從來安靜的棚屋地,此刻上空卻迴蕩著流民們的慟哭,其聲悲愴淒涼,幾能搖山震岳。
「殺了他。」蘇蘊宜聽見一個冷酷低沉的聲音從自己喉中擠出,「殺了朱化。」
「沒錯!」原本伏在林慧娘身上的褚璲霍然抬頭,聲音幾乎沁出血漬,「若非是他,我們豈有今日?!」
「殺了朱化,為大家報仇!」
「殺了朱化!」
「殺了朱化!!!」
越來越響的聲音,越來越濃的仇恨,如烏雲聚集盤旋,黑壓壓直逼京口內城城門。
裴七郎高居城頭,俯首遙望,扭頭道:「將朱化帶出來吧。」
親衛應喏而去,心嘆本降將本是不必死的,可誰叫朱化自己把事情做絕,當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一旁的樓登眼見如此之多的流民,攜滔天怒火席捲而來,早已嚇魂飛魄散,立即向裴七郎求饒,「裴郎!裴郎救我!此事與在下無關,全是那朱化命人所為啊!」
裴七郎無動於衷,只是在手下將五花大綁的朱化綁來時略一抬手,樓登就眼睜睜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抬著滋兒哇亂叫的朱化下了城樓。
「諸位弟兄,裴郎君得知了諸位的遭遇,心中亦是憤慨萬分,特將這禍首交與諸位弟兄自行決斷!」
親衛對著黑壓壓的一眾流民拱手說罷,就將已經嚇得渾身癱軟的朱化推進了流民堆里。
雞入狼群,自是瞬時毛飛羽散、血肉橫濺,而城頭觀看的猴則跌坐在地。
一個朱化夠不夠暴怒的流民們泄憤,誰也不知道。若是他們仍嫌不足,下一個獻祭的又會是誰?
樓登面色如土,嘴唇哆嗦,他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裴七郎,忽而跪起身用力磕頭,「求裴郎救我!求裴郎救我!」
「我還有用!我可以領兵守城,抵禦北羯!」
樓登聲嘶力竭。
「北羯?」裴七郎眉心微動,轉眼看來。
樓登心頭一喜,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朱化假借北羯六皇子一事,引來北羯大軍的事吐了個乾淨,「……羯人自北而來,首當其衝的便是外城,他們素有屠城的習慣,而朱化打的就是借刀殺人的主意!郎君,我願請戰,為郎君效死!」
羯人殘暴,江左眾人無不是又怕又恨,周遭親衛們聞言皆悚然色變。當即便有人道:「郎君萬金之軀,豈能陷於險境?不如先行撤出京口,由我等守城,待羯人退去,再行回返!」
此言一出,引來不少贊同,都道郎君應以自身為重。而裴七郎始終面不改色,只輕輕道:「我今番若退,來日想再掌流民軍,還可能嗎?」
眾人頓時噤聲無言。
樓登跪在地上,仰頭巴巴地看著裴七郎閉了會兒眼睛,又向自己看來,「樓登。」
「末將在!」樓登渾身一激靈。
「傳令下去,全城戒嚴,遣出斥候不間斷探訪北羯軍的所在,若有消息,即刻來報。」
懸在半空的魂魄因這一句話而再度附體,樓登狂喜,「末將遵命!」
眼見樓登那廝手舞足蹈地往內城去,一親衛不解道:「郎君何不奪了他的兵權,處置了這廝?」
「陣前不宜換將,他再不濟,也執掌京口軍事多年,如今朱化既死,區區一個樓登,翻不出浪來。」裴七郎望向城下暴動的流民們,無聲嘆道:「況且大錦守軍畏羯如虎,流民軍雖仇恨羯人,卻未經訓練,想要破敵,還得將兩軍捏合一處。」
朝廷軍與流民素來敵對,積怨甚深,如今想要他
們聯手,談何容易?
親衛們心中都暗暗嘀咕,卻見裴七郎已悠然轉身,拂袖朝城下走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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