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也蹙眉:「且等幾日,實在不行,準備啟程去歸雲寺。」
素念沒想到下山了還得回去:「王爺是被什麼事拖住了?王妃都遇刺了,他也不來看一眼。」
慧心未答:「去熬些甜湯吧。這幾日,王妃吃的不多。熬些湯看她能不能用下。」
慧心和素念說話怕吵到屋裡的人,便走得遠遠的。房門外無人值守,也沒人知道屋裡的人正陷入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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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淨的床榻上躺著一道欣長的人影,他面無血色,時不時還輕咳兩聲。一道嬌小的身影走進屋子,她手中還端著一碗藥,即使指尖被碗燙到發紅她都沒有鬆手。
「阿爹,喝藥了,我親手煎的藥,你可得全部喝掉。」少女也一身素白衣服,端著碗目光灼灼看著床榻上的人。
床榻上的男人微微一笑:「放著吧,晾涼了阿爹就喝。」
「好!」
「今日給你阿娘的佛經抄了嗎?」
少女擰眉:「光顧著給阿爹煎藥了,還未抄呢。」
男人摸了摸她的腦袋。「那就去吧,抄完拿來給阿爹看看。到時候阿爹也給你看空了的藥碗。」
少女起身:「好,那我去抄佛經。回來時阿爹可得把藥喝了。」
少女轉身,男人噙笑看著她離開。待少女身影消失在眼前,男人嘴角的笑也消失了。他偏頭看那碗冒著熱煙的藥,沒有絲毫猶豫,端起倒到了床榻旁的盆栽里。而那盆栽除了黑土,已不見任何生機。
夢中畫面一轉,還是那少女,捧著抄錄好的佛經踏著輕快的腳步。她今日花費的時日比往常少了許多,阿爹見了定然高興。等走到房門外,她聽到屋裡的說話聲。
「駙馬爺,你怎麼又把藥倒了?再不喝藥,你的身子撐不了幾日了。你走了,郡主怎麼辦?」
「嘉兒還有祖父祖母,叔伯嬸母,還有那麼多兄弟姐妹。她會沒事的。」
男人的聲音悠長,傳到少女耳中如同幻夢一般。
「駙馬爺,若您準時用藥,病能好的。您能見到郡主長大,能見到她嫁人生子,說不定還能陪著孫輩長大呢。」
「曾老,別說了。我不是個好父親,我也很自私。我只想去陪陪平兒,她那麼愛熱鬧,如今一個人在下面太冷清太孤單了。」
明明正溫熱的季節,屋外的少女卻渾身冰冷。
她不再煎藥,不再抄錄佛經,也不再見那個人。她閉門不出,男人托著病重虛弱不堪的身體來敲門。明明那聲音還是那麼溫柔,少女卻捂著耳朵不想聽。
「嘉兒,嘉兒。」一聲聲叫喚穿過手傳入耳側。
隨即那一聲聲嘉兒變成了夫人,男聲也變得低沉。畫面一轉,她低頭,她懷裡是已經沒了氣息的母親,身旁是被射殺的叛軍。而那個高大的男人就站在她眼前,高高在上垂眸看著她目光極其冰冷和陌生,他淡淡掃了她一眼後,朝著角落裡的年幼一直哭嚷著叫舅舅的皇子走去。將皇子小心翼翼抱在懷裡,他目不斜視徑直從她面前走過,往殿外走去。
鮮血,屍體,還有他離去的背影。
少女伸出手,想留住人,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被卡住,發不出絲毫聲音。
「姑娘,姑娘,姑娘……」
除了輕柔的叫喚聲,任蘭嘉能感受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眼尾。她能感受到一切,但她醒不來。
榻上的人蜷縮成一團,眼尾更是噙著淚。慧心捏著帕子的手都泛了白。素念站在門邊,一直往裡張望。
「慧心,王妃醒了嗎?王爺馬上就到了。」
用了安神丸,不是那麼好叫醒的。慧心凝視了榻上的人許久,最後收回了帕子,任由任蘭嘉眼尾泛淚。
慧心走到門邊:「王妃昨夜一夜未眠,就讓她睡著吧。」
不一會,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出現在二人面前,他的身後是面容憔悴的青雲。青雲此時腳還發軟呢,最初在王府的莊子上見到他的主子時,他還是欣喜的。
終於來了,他的主子可算來了。
但當陳朝問任蘭嘉住哪處院落時,青雲察覺不對。「王妃沒住在這,去長公主府的莊子上住了。」
回應他的是陳朝瞬間陰沉的臉色,青雲說話都磕巴了:「徐……徐將軍,徐將軍回去沒和您說嗎?」
青雲以為徐弘回去說了,而徐弘在宮中被打斷後就一直沒再見到過陳朝,他也以為王府的人總會說的。
兩方的都已以為對方會說,結果就是陳朝被瞞到如今。
再看王府的侍衛大多都在王府莊子上,陳朝更是面色漆黑。「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