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夫人捂住臉,雙肩顫抖著,忍不住滿面痛苦懊悔地哽咽起來。
一旁的女僕忙將手帕遞過去,低聲安慰著莫菲夫人。
莫菲夫人騰出一隻手來擦眼睛,她懷裡抱著的史考特微微抬頭,露出臉來,一雙漆黑陰沉的眼睛正好和黎漸川的視線對上。
他似乎呆了下,然後對著黎漸川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怪異惡劣的笑,就像某種張開黑色翅膀的小惡魔。
這個笑容飛快收斂,如果不是黎漸川眼力驚人,估計都會以為自己看錯了。
終於見到了這位史考特小少爺。
只是這一眼,黎漸川心中的大部分疑惑,就都已經徹底解開了。
他什麼也沒有再問。
因為他很清楚,不管他問什麼,得到的答案都會是一樣的。甚至就算警察到來,能調查到的,也只會是莫爾克先生醉酒失足墜樓。
就和伊爾女士、女僕貝克的死一模一樣。
全部都是帶有驚奇色彩的意外。
周圍的水泥地面浮著些水窪,幾名來參觀畫展的客人一大早被驚醒,都面露疲色惶然,眼底藏著些許驚疑,有兩個甚至在悄聲議論著有關莫爾克山莊詭異雨夜的傳說。
「事實上,我沒有任何發現,夫人 。」
黎漸川留意著莫菲夫人的神情,嘆氣道:「我想再去書房看看,另外,各位可以回到餐廳先用早餐,完全沒有必要繼續守在這裡。」
「哦,是這樣……」
客人們恍惚回過神來,莫菲夫人又是連聲道歉,帶著客人們全部回了餐廳,一邊用早餐一邊等待警察的到來。
而黎漸川則在老管家的陪同下去四樓書房轉了一圈。
有老管家在旁看著,黎漸川也不方便多做什麼,唯一的發現就是一本大部頭書籍里竟然夾了幾封奇怪的信。
信的內容大致是一個自稱費登的人聽說了莫爾克先生的富有,請求莫爾克先生為他的某個項目投資。
但有關這個項目的內容頁卻沒有了。
不過看接下來的兩封信,莫爾克先生似乎並沒有答應投資這個項目,費登有些焦躁,語氣也越來越不尊重,最後直接寫道:「您的年齡並不算老,卻已經像老頭子一樣沒有了絲毫進取之心。」
「這是正義之事,你應當支持。正義的事業是永遠值得投資的。我得告訴您,莫爾克先生,你將錯過這一生中最大的一樁生意。」
「我非常失望,但我明白您的態度,不會再找上您。您無需擔憂。」
信的末尾,還畫了個古怪的笑臉。
真正正義的人,或許會談起正義,卻絕不會滿口正義。
而真正的正義,也向來是乾脆而溫和的,就如包容萬流來匯的大海,卻並非是狂風暴雨的極端。
黎漸川將信放回原處,又在滿是碎玻璃和殷紅酒液的陽台轉了一圈,最後和老管家離開書房,下樓到餐廳用飯。
餐廳里的大部分客人其實也都無心用餐,全都有些惴惴不安。
這批客人顯然沒有之後那幾次畫展的客人「見多識廣,」剛目睹過一具血淋淋的屍體,都有些食不下咽,面色難看。
整張餐桌上只有黎漸川在毫無障礙地用餐,引得幾名客人頻頻用怪異的眼神去看他。
早餐的尾聲,莫菲夫人似乎平復好了情緒,環視著在座的客人們,歉疚道:「這是我的第一場私人畫展,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莫爾克出了這樣的意外,畫展我也不可能再舉辦下去了,很抱歉,但我還是想告訴各位,這次的畫展就到下午閉幕吧。道路通暢之後,我會安排人送各位離開……」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蘊藏著不可言說的悲痛和心灰意冷。
「這是應該的,夫人。你需要好好休息。」
有客人立刻體貼道:「我們對莫爾克先生的意外也感到非常痛心……」
「非常感謝您的理解。」莫菲夫人勉強笑道。
三言兩語的交流,餐桌上有些凝滯的氣氛慢慢緩和了下來。
黎漸川將嘴裡酥軟的麵包咽下去,擦了擦嘴,笑著抬起眼:「夫人,既然下午畫展就要閉幕了,那您介意我們利用最後的這一個上午時間,再次欣賞一番您的那幅《幽閉館的傳說》嗎?」
莫菲夫人臉色微僵:「非常抱歉,洛斯先生,我已經吩咐人去把畫作都收起來了,下過雨外面很潮濕……」
黎漸川從口袋裡掏出那一小截白蠟燭:「夫人,您的畫作是要烘乾嗎?介意幫我的蠟燭也烘乾一下嗎?我很想點燃它。」
莫菲夫人微帶歉意的表情慢慢退成了沉鬱的陰冷,眼神漸漸染上了惡毒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