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隻機械臂伸過來,將一團淡藍色的液體倒在了這隻已經看不出正常形狀的血肉模糊的手上。
鏡頭繼續推進。
像是放大了無數倍的顯微鏡,這隻手中最為精細的脈絡和細胞都被清晰地映照出來。
但這畫面只是一閃即逝。
鏡頭很快轉向了一片空白。這空白像是一張紙。
還是剛才那隻銀白色的機械臂,它夾著一支古老的羽毛筆,在紙上寫下一段奇怪的符號,符號底下,又是幾行有些花哨的英文字體。
「造神計劃第一階段,實驗體電擊馴服。
初步實驗結果:實驗體意志頑強,記憶清洗遭遇障礙,建議強制清除。」
畫面凝固在了這段文字上。
幾秒後,屏幕驀地一黑,關閉了。
屏幕上映出King靠牆而坐的身影和那張輪廓深刻的冷硬的臉。
在那些血腥畫面關閉的瞬間,他渾身略顯僵硬緊繃的肌肉才終於緩緩鬆了下來。他像是有些過分的緊張和沉浸,凝望著已經黑掉的屏幕沒有動。
黎漸川也在望著那面屏幕。
他不知道另一個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但他知道,剛才的畫面,和那段文字,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那是雪崩日那局禁閉室內照片牆上的第一張照片。眼下的這一切,相對於那時候而言,區別只有兩點。
——靜態的照片和動態的拍攝,以及多出一個「造神計劃」的文字內容。
那時候他懷疑過這個實驗體是寧准,也懷疑過可能是自己。但現在,他的懷疑好像都無法作數。
King在那把椅子上坐了很久。
久到牆角的蜘蛛都已經結完了一張網,躲到無人的陰暗位置休憩起來了,他也沒有動。
這種沉思與凝固持續到走廊上的燈光再次熄滅。
那聲嘎吱門響後,鎖鏈聲一步一步再次傳來。
King似乎回過了神。
他直接打開了手電筒,起身走向禁閉室門口。但就在手電光照向門口時,他的目光也跟著凝了一瞬——他記得很清楚,他在返回禁閉室時,並沒有關門。
但此刻,手電光下,禁閉室的門卻緊緊地閉合著。
一股強烈刺鼻的血腥味從門縫處鑽了進來。
鎖鏈撞在門上,禁閉室的門向內打開,血水滴答落下,少年清瘦的身形出現在燈光範圍內。
他似乎並不意外King出現在門後,只是仍舊好奇又戲謔地瞥了他一眼,就逕自拖著腳上的鐐銬走向自己的那張單人床,絲毫不在乎身上淌落的鮮血。
King沒有阻攔他,而是在他推門的瞬間就將手電光照了出去,同時一腳邁出——光線仿佛詭異地轉了一個圈。他邁向門外,卻又回到了門內的禁閉室。
一片漆黑包裹住一切,他看不到門外。
來來回回又試了幾遍,跨出這扇門也根本到達不了走廊,只是轉了一圈,再回到這裡。King暫時放棄了這種死循環的嘗試。
「白天你去了哪裡?」
他走到床邊,點了根煙,語氣沒什麼起伏地問伏在床上渾身是血的少年,手電光有意無意地,照落在少年那兩隻放在枕邊的手上。
大小不太一致。
King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那隻手。
等了一會兒,少年也沒有出聲回答他。
他眉頭微皺,語氣冷了幾分,又問:「你是那個實驗體?」
少年的手指微微顫了下,還是沒有出聲。
King的煩躁暴怒肉眼可見地湧上了眉間,他直接出手攥住了少年的脖子,將少年一把拎了起來:「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少年喉結滾動,唇角掀起,露出一個譏諷的冷笑,帶著點不耐煩反抓住King的手腕,似乎想要將那隻手掰開。
但這點力道對於King來說實在太小,宛如蚍蜉撼樹,根本動搖不了什麼。
但King卻從少年的冷笑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微微眯了眯眼,將少年按在牆上,卡在少年頸間的那隻手緩慢上移,掰住少年的下顎,狠狠用力。
少年發出吃痛的輕哼,無法抗拒地張開了嘴,手電光照進去,顯露出一團糜爛的血肉。
——少年的舌頭被攪爛了。
King冷漠地掃了眼少年略顯痛苦的表情,將小手電筒咬在嘴裡,騰出另一隻手伸進去摸了摸。
以昨晚見到的少年恐怖詭異的自愈能力,不可能會無法自愈口內的傷口。
手指稍微轉了圈,可以大致確定這傷口是剪刀類的鋒銳物體剪切攪動形成的,整根舌頭都被弄爛了,只剩下血糊糊的根部。
舌頭根部的位置似乎裹著層黏膩的藍色薄膜。
King摸索了一會兒,找到薄膜的邊緣,將那片薄膜直接扯了下來。幾乎是扯下的瞬間,手電光照射的範圍內,就能看見少年的舌頭快速地重新生長了出來,緋紅軟嫩,與正常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