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連窗都沒有一扇的封閉空間徹底被黑暗吞沒。
這黑暗太滿,太靜,充盈在每個角落,浸泡著每樣物品,讓這片空間好像忽然擁有了湖一般的安寧。
很快,這安寧被打破,黎漸川踏著軍靴走了過來。
到桌前,他以改造後足以穿透普通黑暗的視力捕捉到了那張簽滿名字的表格,拿起筆,找個空當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寫完,他看向桌後的人,臉上沒什麼表情:「別人來簽,寧博士都攔一攔,問一問,現在不攔我,不問我?」
寧准坐在椅子上,不答反問:「哥又為什麼不攔我,不問我?」
黎漸川的胸腔內不知鼓譟著什麼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用寧准曾經的一句話同時回答了他們之間的這兩個問題:「因為我知道,活在這樣的世界,身處這樣的位置……你不只有我,我也不只有你。」
說完,他又問:「會死嗎?」
寧准沒回答。
黎漸川靜靜地注視著他。
寧准緩緩站起來,跪到桌子上,抱住黎漸川。
「哥,」他說,「你好像要哭了。」
黎漸川頓了片刻,把寧准摟到身前,垂眼看著他,臉上終於露出了無比悲傷的神色。
這一刻。
黑暗無光的會議室,隱匿地下的實驗大樓,太平洋上孤獨漂浮的秘密小島,茫茫汪洋,浩蕩天穹,星辰,日月,和無盡的、浩瀚神秘的宇宙——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被一種無聲的東西覆頂淹沒。
那是萬事萬物都註定要迎來的結局,死去與滅亡。
亘古至今,沒有例外。
黎漸川從未如此清醒地明悟這一點。
「努努力,別死,」他哽咽道,「哥會保護你,救你,永遠都不會放棄。」
寧准毫不猶豫地在黑暗裡笑著應他:「好,我相信哥,我努努力。」
黎漸川摸著他的臉,低頭吻他。
兩人沒再說話,就這樣沉默著在會議室的角落裡相依相靠了一整夜。
猶如曾經的少年時候。
那之後許多天,黎漸川都再也沒有見過寧准。
幽靈計劃第三階段開啟前一周,黎漸川被告知分到第二組,是第二組的組長,需要帶著一位寧博士前往埃及黑金字塔。
與此同時,另外兩組也都有了各自的目的地。
三組之間消息不互通,一切都為保密,黎漸川也不知道他們去往哪裡,保護的又是否是真實的寧准。
黎漸川整備兩天,然後於一個無星無月的深夜帶隊乘潛艇離開,半路轉直升機,又換漁船。一路上,他與這位不知真假的寧准除必要的溝通外,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唯恐泄露出什麼。
2050年2月19日凌晨,第二組秘密抵達開羅,「禁忌」派人接應。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畢竟你們都挺能作死的,」沈晴感慨,「沒想到,重逢來得這麼快呀。」
接應的老熟人只剩下了兩位,Red顯然已實現了她當初的想法,脫離了「禁忌」。
謝長生直接送他們進入黑金字塔,裡面已清出了一條隱蔽的小道,沒有任何人把守,所有監控儀器也已避開這裡,將其視為盲區。
「你們給付的交易物品和資料都非常貴重,但『禁忌』只能答應這一個條件,保密你們的行動,送你們進入黑金字塔內部。保護和任何武裝上的幫助,『禁忌』都無法提供。」
謝長生道。
這個結果並不令人意外。
「禁忌」要保持絕對中立,能答應放他們進入黑金字塔內部,已經是一定程度上偏移了自己的立場,踩在救世會的底線上了。再多,他們不能做,也不會去做。
黎漸川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按計劃將寧准送進中央墓室里,然後出來在各個通道內安排布控。
一切做完時,他卻發現距離墓道入口處不遠的地方,謝長生和沈晴還靠在那裡,正低頭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一塊麵包,沒有離開。
他過去問了聲,謝長生咽下麵包,用那雙漠然冷淡的眼看著黎漸川,道:「我們也打算脫離『禁忌』。」
「所以也請盡情地差遣我們吧。」
沈晴笑著接道:「我們加入,也來保護你們的這次行動,雖然很明顯,你們是在做一些無謂的作死的事情。但誰讓我們是朋友呢——都在一起吃過飯了,還道很同,很相為謀,應該算是朋友吧?」
黎漸川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