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快雨見過金庭悽慘的結局——
沒有她參與的那條時間線上,楚雲卻也來過祭壇嗎?她比自己厲害,來去應能更加順利。
若她這麼輕易就能化解……
那肯定不對。
「在想什麼?這麼久不願轉身。」一道含笑的聲音突兀飛來,釘在快雨忽然僵直的背脊。
「做完壞事不快點兒躲避,居然還一動不動待在原地……哈,愚鈍!本還以為雲卻選人的眼光提升許多,如今看來,倒是我的錯判?」
快雨回頭,呼吸凝滯,呼喚來人:「……殿下。」
楚獻南一臉淡然,但笑不語。
與祭壇地處同位,快雨居高臨下,清楚地看見他的陰影后跟著十幾個裹長披風、頭戴兜帽的繁金教徒。
其中一個,身形高大,輪廓熟悉。他站在楚獻南斜右一步,唯露下頜拉直的唇線,默默無言。
快雨乾咽兩下。
他……?
「這裡很漂亮吧。」楚獻南的出言打斷了快雨的思緒,她緊張地煽動睫羽,眼睜睜看著楚獻南踩上階梯。
「可惜,滄海桑田。美景並非亘古不變,人亦如此。」
楚獻南一步一步走來,靴音叩水,撞擊沉悶。
他扯下眼罩,張開雙臂,竟話鋒一轉,「呵呵,時間還早,剛好諸位皆在場,來為〈菩提祭〉演練一番如何?」
「我、我就不……」快雨猶豫著想要拒絕,奈何楚獻南根本不給她機會。
「作為祭司,你可是最重要的,怎麼能這麼著急退場呢?」
他的左眼睜得極大,金芒鋒利,逼視渾身戒備的快雨,不容置喙,「放心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盡好自己的職責便是,我保證,菩提祭之前,你不會無緣無故消失的,好嗎?」
……真是演都不演了。
快雨默然應下。
繁金教徒隨之分站兩側。
其中包括楚獻南身側那個眼熟的高個男人,他走去面對快雨的一邊,與她拉開一道距離。
快雨眼尾的餘光不由自主跟隨過去。
楚獻南則在祭壇旁,似不經意撥弄一下水面,語意挑釁又嘲諷:「被玷污的水鏡,不該呈予天道棲身。所以,只能請快雨你來淨化污濁。」
玷污?
可笑,真正染指神明的卑劣之徒,究竟是誰呢?
快雨額角青筋狂跳。
她曾跟楚雲卻學過菩提祭的祭祀儀式,雖說沒咋認真聽講,畢竟根本用不上,但不論如何也算了解過不少——
裡面沒有〈淨化〉這一步驟。
快雨索性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與想像中不同,楚獻南竟頗有耐心,依舊笑意盈盈,開口卻讓快雨屏息凝神:「沒關係,讓我來告訴你吧——血是純淨的,鮮血足以洗刷罪業。」
「那麼……」
這一刻,快雨感覺自己或許能猜到楚獻南的目的。
不會吧,不會要讓她放血吧??
「等等,殿下。」
一位繁金教徒冒冒然衝出來,打斷兩人的對話。
他摘下兜帽,「快雨姑娘於陛下而言很重要,傷重恐陛下與殿下互生嫌隙,不如屬下為這次演練提議一位人選。」
快雨望去,稍微安心。
……是杜瓴。
楚獻南「哦」了一聲:「誰?」
杜瓴指向隊伍最末,不偏不倚:「他。」
被點到的那人一頓,驀地輕笑。
他同樣摘下兜帽,展露黝黑不見底的一對眼眸,沒有半點兒惱意:「好啊,求之不得。」
他從容過了頭,語出亦驚人,在場人詫異不已,其中自然包括杜瓴。
杜瓴原本準備了一打用以說服對方的藉口,沒想到在此刻,全都派不上用場。
楚獻南在微微揚眉的驚訝過後,遂直接點頭同意:「也行吧。」
杜瓴和他顯而易見的關係不好,推他出來做個替死鬼,楚獻南並不意外。
反倒是此人……未免過於冷靜了。
更狐疑的還是快雨。
她的指尖掐著柔軟的手心。
五十弦……他是五十弦??
欸,不對!
五十弦在隊末的話,那這個人是誰??
快雨倉皇地看向隊首巋然不動的男人。
那人依舊沉默,對所有人的一切行為只是觀察,而不發表任何意見。
恍惚間,五十弦逕自解開披風,仍舊一身紅衣現身,他信步上前。
別在披風扣結上的靉靆又被他隨手一搭,重新架回他的鼻樑。
杜瓴率先塞給快雨一柄短刃,離去前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你的胡言亂語,剛好有了證實的最好機會,來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