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雙手捧住,兩眼放光:「給、給我的?」
裴響淡淡道:「墊肚子。不然,一晚上哭喪著臉。被外人看見,還以為你無禮,又要指摘你什麼了。」
除了「墊肚子」三個字,其他話全被白翎自動忽略。他看星星似的盯著手裡小碗,糖酥的甜香衝去了藥膳的苦澀,燉蛋如凝脂一般微微晃動,還是冰鎮過的,簡直是消暑良方。
白翎問:「難道你今天拿著菜譜,是在跟林真人請教這個?」
裴響面色微變:「你看見了?」
他略一抿唇,生硬地「嗯」了一聲,道:「別說了,快點吃。」
白翎當著師兄的面,不好意思對裴響大誇特夸,可是實在高興,一時間忘乎所以,往師弟身上歪了一下,腦袋短暫地貼了他肩頭一瞬,便樂顛顛地找勺子去了。
諸葛悟將他二人的情狀看在眼裡,忽而道:「我的呢?」
裴響:「……」
裴響說:「抱歉。諸葛師兄,我下次……」
「開個玩笑。我不吃甜的。」諸葛悟忍俊不禁,隔空點了點他的耳根,道,「顏色變化很明顯啊,小裴。」
裴響:「………………」
白翎舉著勺子回來時,被裴響通紅的臉色嚇了一跳。他嚇道:「師兄,你對阿響幹嘛了?」
「問題應該不出在我身上。」諸葛悟袖手端立,說,「大概是暑熱未解吧,吹會兒風便好。你說是嗎,小裴?」
裴響一言難盡地看他一眼,又對白翎道:「別問了……快點吃。」
白翎飛快地吧唧了個乾淨。最後,碗底都被勺子颳得鋥光瓦亮,他才戀戀不捨地放下。
恰在此刻,遠處的青鳥發出長鳴,原本狹長的雙翼倏然展開,頃刻形成了一條光華燦爛的通道,似鵲橋一般。
諸葛悟肅容道:「來了。」
白翎連忙站好,跟裴響一左一右,待在師兄身後。兩片截然不同的氣象從大羅仙窟的入口蔓延,轉眼鋪陳了洞府的半壁天幕。
只見一側是垂紗儀仗,十餘名道童扛著一塊一丈寬、二丈長的玉板,上方寶蓋旋轉,帳幔飛揚。隨著靈氣張弛,沿途飛花落葉,良久方散。
玉板的四角雕刻香爐,煙雲繚繞。左右各有一名道童手持道卷,齊聲念誦。玉板之上,則盤坐一道人影,不知是否有特殊符籙加持,無法觀其面貌。兩名弟子侍立其後,瞧著身姿不群。
另一側的景氣則如夢似幻,竟是一隊樂師舞者,飄飄然腳踏虹光。樂師簪花,笙簫琴瑟皆起,仙音杳然漸近;舞者蒙面,水袖紗衣齊動,綺影綽約翩來。
一名女修倚坐於玄鳥背上,如被眾星捧月。許是其境界高強,容顏亦不可逼視,四名弟子分列在旁。
受邀赴宴的道君駕臨,繞月飛行的青鳥也將雙翼展開,形成一條燦爛環帶,徹底照亮雲台。
白翎莫名感到了一股威壓——面對問鼎道君時,他感受過。並非兩名做客的道君有意壓制他們,而是雙方境界差異過大,渺小者自當折服。
如此看來,以前師尊召見他,是有意收斂著威壓的。這念頭一閃而過,白翎再看空中,漫天花葉飄零,管弦舞樂稍默。
來賓入席,兩名道君須臾就座。只一眨眼功夫,雲台高處便浮現兩道靈光溢體的身影。
女修風華正茂,滿頭琳琅,通身法衣華貴。此等裝扮放在別人身上,定會喧賓奪主,於她而言卻僅是陪襯。而且她髮髻高聳,似烏雲堆疊,蓋一片靛藍頭紗,直垂至地。
與她相對的男修則是個少年,瞧著不過十五六歲。他眉目精緻,腦後結了一綹羊角辮兒,翹起的尾巴上綴著一顆瑪瑙珠子,身穿雪白長褂,背後繡著八卦太極圖。有意思的是,他戴著一副靉靆,好像念書念壞了眼睛。
他們略加謙讓,分坐兩側,將正中的兩台席面,讓與夢微道君虛懸、以及開設筵席的駕鶴道君。
白翎注意到,女修的弟子懷抱一女童,其容貌和女修八分相似,也戴著靛藍頭紗,仿佛是其女兒。少年男修帶來的兩名傳人,則外表都比他年長,三十歲往上。
林暗淡掃蛾眉,褪去了水紅裙色,直接以碧底鶴紋的法衣真身示人。她稍作寒暄之後,諸葛悟上前,向二位道君見禮。
他仿佛和少年男修相熟,互相笑了笑,然後格外朝中年女修再行一禮。相距甚遠,白翎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
少年男修說:「渡塵參選新任道君是大事,容不得差錯。我是非一脈自古忠於老祖,如今受神教所託,前來相助。沒想到廣寒你也出山了,很少見你摻和道場中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