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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十分隨和,好像在少年人的皮囊下,裝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中年女修亦對他恭敬垂首,道:「我與駕鶴是舊識,她傳信於我,盛情難卻。能與是非大師共事,實乃晚輩榮幸。」

聽到此處,白翎心下微動,結合他們到場時的種種奇景,確認了兩名道君的身份。

他小心地側向裴響,介紹道:「原來是他們,是非道君和廣寒道君。是非道君可是道場常青樹啊,他是為數不多和老祖有交情的人之一,很早就追隨老祖了,而且是開山立派的一代,能未卜先知。廣寒道君出自伏念一脈,是二代掌門,和師尊同樣的輩分。」

裴響默默聽罷,問:「對諸葛師兄的助益大麼?」

「當然啦。是非道君一直向著咱們的,也和神教那邊關係很深。關鍵是他算出來的事情從未出錯,對大選的幫助太大了。廣寒道君嘛,我不清楚,不過她應該是師兄說過的、也修《玉壺冰心箴言》的那位吧?」

白翎還想講,然而道君的弟子們紛紛落座,再說小話就要被聽見了。

是非道君轉向林暗,問:「漱玉啊,駕鶴何在?莫非又醉在地底了不成。」

林暗無奈行禮:「您此番著實誤會師尊了。她老人家昨日開始挑禮品,許是挑花了眼,方遲了些。不過……」

她話音頓住。

幾乎在同一時刻,修為高於元嬰期的在場修士,全部朝江心的月輪看去。

駕鶴一脈的小輩們坐在白翎裴響對面,剛一坐下,不知察覺什麼,又霍然起立。

白翎亦有所覺,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向了江面上與倒影相合的滿月——

一條龐大的暗影在水下盤旋,圍繞月輪遊動。只見其首、不見其尾,不知長達幾數。浩大的明月與之相照,竟然像蛟龍所戲之珠,亦成玩物。

頃刻間,第三股強悍的威壓向四野覆蓋,整座大羅仙窟都受到感召,水面泛起細密的漣漪。下一霎,似有縛天之能的長影倏地流竄至江心一點,一襲人影在月下浮現,款步凌波而來。

駕鶴道君手提兩隻紅泥瓮,登臨雲台。她沒有像另兩位道君一樣,移形換影,而是穿過小輩們,不緊不慢地走上了中央主座。

確切地說,她不是「走」。古怪的沙沙聲伴隨她的行動響起,白翎垂首以禮,目光下視,發現她的裙擺下掩映著一條蛇尾。

駕鶴道君的雙手也覆滿青色鱗片,昭示妖王血脈。她的雙目以一條厚實的錦帶遮住,系在腦後。

白翎很快便想通了:蛇類畏光,即便駕鶴道君修煉到如今境界,作為妖族,依然難改天定的缺陷。若她有朝一日,修得明目,恐怕便是化蛇成龍之際。

駕鶴道君先把一瓮好酒交給廣寒道君,說:「喏,我八百年前釀的女兒紅。」

廣寒道君含笑欲接,她的女兒卻跑上前來,把酒瓮抱去玩了。駕鶴道君勾了下小娃娃的頭紗,將剩下那瓮酒拎到是非道君跟前。

是非道君但笑不語,並不伸手。

駕鶴道君竟也是虛晃一槍,好像戲耍他似的,轉頭把酒瓮遞到了諸葛悟手上,說:「渡塵為我徒兒,同漱玉深入魔域,鏖戰沉音魔尊,祝你不負眾望,馬到功成。」

饒是諸葛悟亦微微一怔,但旋即雙手奉過酒瓮,道:「晚輩才應多謝道君,開設此宴。不論在下得選繼任與否,必不會忘卻道君恩情。」

白翎忍不住在心底為師兄叫好。

長輩們最喜歡什麼樣的後生?無疑是諸葛悟這樣的。廣寒道君也不掩讚賞之意。

駕鶴道君對是非道君冷笑道:「老小子,竟然不中套。」

「呵呵……」少年道君的臉上,再度出現年邁老者的慈祥之情。他說,「無妨,盡在本尊的卜算之中。駕鶴啊,不……我還是更喜歡你原來的道號,奪晴。你依然在記恨老朽嗎?」

駕鶴道君沉默片刻,冷冷道:「你喜不喜歡算個鳥?」

剎那間,滿堂皆寂,整座雲台恍若墳場。

最低處的小輩們瞪眼如銅鈴一般,白翎尤甚——

什麼意思,大家不是道場合伙人嗎?怎麼見面就硝煙四起!

還有這位妖王,該說不愧是妖嗎,一句話完全粉碎了道君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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