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十四、廣寒
白翎的心思迅疾如電,精準捕捉到了兩位道君的言辭交鋒中,「道號」這一關鍵訊息。
林暗曾經聊到,她家師尊的道號是改過的,並且是為那名叛出師門的師兄、亦即問鏡一脈的偃鳴道君而改。
當初聽八卦的時候,白翎就莫名覺得,兩位道君的關係好像不簡單。
果不其然,廣寒道君打圓場道:「過去之事,何不放其過去?是非大師當年卜卦,是受你父母所託,免得誤了終身大事。孰料卦象那般慘烈……駕鶴你又何必執迷不悟。除非晉入大乘,否則,誰能抗衡天命啊。渡塵,漱玉,你二人先就座吧。」
最後一句話,是在提醒駕鶴道君,別當著晚輩的面失言。
駕鶴道君將案上的佳釀一飲而盡,哼道:「不錯,今日以大選之事為重。否則,我豈會容這半仙踏入大羅仙窟地界?」
凡家通常稱算命的為「半仙」,現下從駕鶴道君口中叫出,譏諷之意不言而喻。
白翎又悄悄地靠向裴響,說:「我知道了。駕鶴道君和偃鳴道君,以前肯定是一對。不過嘛,結侶之前要合一合八字什麼的,他們大概去找了是非道君,結果……」
言有盡而意無窮。
有情人被生生拆散,駕鶴道君還是個不信命的,定對此事耿耿於懷。
白翎隱約猜到,是非一脈背後是拜日神教,屬於諸葛悟的固有擁躉;駕鶴道君牽線搭橋的對象,實則是那位避世多年、一朝出山的廣寒道君。
場上的弟子最多到三代,皆是各家心腹,今日商討之事非同凡響。道君們只以尋常音調談話,不過聲蘊靈力,清晰地迴響於整片雲台之上。
是非道君說:「若在往年,本無需如此大動干戈。放眼霽青,並沒有可與渡塵爭鋒之輩。然,太徵一脈此番有些異動。他家全力扶持的三代弟子,濯纓,於本屆道會中偶得奇珍,亦充實了元嬰後期,離晉入化神一步之遙。渡塵,你須小心了。」
眾人聞得此言,心下暗驚。
修為到達元嬰,每一步皆要百年光景,方得圓滿。比如曾經問鼎一脈的四代三弟子,儘是元嬰前期,似與林暗相同。
但實際上,前期與前期亦有差距。林暗前期圓滿,即將凝嬰,那三人卻是剛突破了金丹後期的關竅,百年都不一定能追上她。
諸葛悟此前一直在同代中遙遙領先,便因他是後期圓滿,半步化神的修為。
除他以外,林暗第二,其餘三代弟子比她又差著數十年功力。再有入門晚的、例如裴響;最離譜的、例如白翎,修為比四代的翹楚還低些。
由此看來,元嬰後期圓滿的濯纓真人,當真是一鳴驚人,摸到了諸葛悟的衣角。他二人旗鼓相當,誰能先一步晉入化神,誰便能坐上新任道君寶座了。
白翎不禁看向師兄,不知他驚聞此事,作何感想。
但諸葛悟面色沉靜,只道:「多謝大師告知。晚輩自當警醒,全力破境。」
他很淡然,駕鶴道君卻十分光火,問:「什麼意思?超過了玉兒?濯纓……聽都沒聽過,什麼來頭!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是非道君和藹地回答:「說來還是從卦象得知。本尊得知問鼎隕落之後,便起了一卦,求問大選。本以為渡塵遍無敵手,勝券在握,不料東南面突現怪星,應在太徵一脈。我以此留心打探,才知此脈有一弟子,與渡塵那名小師弟一樣,亦是先天劍骨。此子濯纓,年僅五百,然資質奇佳,進境神速。」
白翎聽見和師弟一樣的先天劍骨,眉梢輕挑。
是非道君頓了頓,說:「不出半月,卦象應驗。此子在道會中嶄露頭角,奪得一株『仙齡長繼草』,完滿煉化之後,一夜間從元嬰前期,臻至後期圓滿。」
廣寒道君沉吟道:「如此飛躍,根基未穩,不足為懼。」
是非道君長嘆一聲,說:「然本尊另起一卦,求問渡塵……他註定有一段坎坷,兇險無比,稍一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之狀。決意不可輕忽。」
廣寒道君凝眉不語,看向駕鶴道君。
不料,是非道君又幽幽道:「不瞞諸位,近些年來,神教始終不得安寧。總有一撥人因年歲更迭,生出異心,希望培植神教親眷,自成一脈。濯纓出身的太徵一脈,與他們暗通款曲。今後大選,渡塵恐怕會面臨前所未有的艱險。」
這事白翎也知道,以前因為他的表現太差,還讓拜日神教分裂得更厲害了些。
是非道君堅守的是舊勢力,新勢力則以白翎為論據,稱老祖流芳終有盡時,不能再只看展月一脈,必須延續自家的傳人。
直到裴響入門,新勢力才短暫地偃旗息鼓了。白翎本以為,他們會消停一段時間,不曾想,新勢力將裴響視作了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