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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一聲重擊,是骨骼碎裂的聲音。

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酌香館上房隔壁的側間裡,牆上原本掛著的梅石溪鳧圖不知何時被移開了,圖後面赫然出現一個幽黑窄小的洞。

月光的清輝下,一道清瘦頎長的身影映在牆面上。

那身影緩步靠近,越縮越小。

沈湛湊近看去,透過極小的洞,宋婉蹙著眉驚恐裹緊錦被的樣子,便映入眼帘。

他帶著病氣的一張臉在昏暗中泛著冷玉般幽冷的光,薄唇漫不經心的勾起,似有不滿,無聲的冷哂。

原來,她還是有膽小的一面的。

青年看著宋婉,猶如看一隻籠中雀,隱秘的愉悅湧上心頭。

翌日。

宋婉是被婢女的驚叫聲吵醒。

按理說訓練有素的大家婢不會如此失態。

她忽然想到昨夜的異響,連忙趿了繡鞋出去,便看到昨日打她手板子的嬤嬤從半人高的麻袋裡狼狽地鑽出來,嘴裡被塞了污物,靠兩隻手肘爬行,兩隻手腕子以可怖的姿態垂著。

像是被嚇得失了禁,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臊味。

宋婉看著院子中的喧囂,眼角眉梢漫過冷漠的鋒利。

平日裡這老嫗就喜歡仗著手裡有點權力欺壓年輕婢女們,尤其是打著為世子好的幌子,不僅私設刑罰,還欺下瞞上。

如今看她這遭報應的模樣,圍觀的婢女們兩兩相看,只恨不能拍手稱快。

大快人心是一回事,腦子快的婢女已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眸光看向在石階上立著的少女,眼裡閃過一抹驚懼。

不遠處,病弱青年捧著紫金手爐,膚色白的幾乎與身上所著的雪色綾羅緞子一樣,可整個人和平日裡的沉默虛弱不同,仿佛變了個人,顯出不容小覷的凜冽威儀。

他側頭傾聽風裡的聲音,目光嫌惡的掠過地上拖爬的血痕,漠然對身側伺候的人道:「今夜將那老嫗處理乾淨。」

算是彌補他昨夜推了她。

那小廝裝扮的暗衛原本佝僂的身形挺直,垂首應了個是。

暗衛是江湖中殺手組織中的佼佼者,已故的榮親王妃在世時,他們為其效命,王妃逝去,便遵從少主,也就是如今的榮親王世子沈湛。

一陣風穿過,沈湛抵唇壓抑地咳嗽了幾聲。

待平復後,收回凝在那一抹纖細身影上的目光,拂袖緩步離去,翩躚的雪色袍袖隱於廊廡轉角處。

院子裡,婢女們拖走了不能動彈的嬤嬤,手腳麻利地清洗地上的血痕和污物。

宋婉坐在妝案前,青鴉和另一個婢女拿來嶄新的頭面,為她梳妝。

空氣中還有隱隱的血腥味,很快就被青玉甪端熏爐里燃起的迦南香所覆蓋。

恬淡幽遠的香氣襲來,她的心平靜下來。

嬤嬤昨日打了她,今日就被挑斷了手筋腳筋扔在她院子裡。

是什麼意思?是誰在護著她?

宋婉看著鏡中的自己,銅鏡中的少女臉色健康紅潤,只是眼下泛著微微的烏青,一雙眼睛迷茫困惑,失了神采。

她垂眸,再抬頭,鏡中人竟緩緩幻化成沈湛的模樣。

青年蒼白的臉色幾近透明,瘦削嶙峋,攏著眉,一雙狹長的眼眸定定看著她,冷酷陰森。

是他做的麼?那這麼看來,他也不似傳言中那般刻薄。

只是手段也太重了些。

但……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幫她?

懲治了那嬤嬤,殺雞儆猴,讓府里其餘奴才們不敢再輕視她。

為什麼?

宋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問道:「世子今日做什麼?」

婢女正在為她梳妝的手頓了頓,道:「奴婢不知,琉光院中伺候的姐姐們不跟我們說話的。」

宋婉將她手中的梳子拿過來,隨便挑了支珠花插在發間,道:「去琉光院。」

一旁一直沉默的鴉青卻忽然道:「姑娘,今日是回門的日子……」

回門?世間大部分女子成親後,能再回娘家看看的少之又少,除非娘家顯赫。

自此,內宅女子與廣闊人世間,便被一道垂花門阻隔。

青州路途遙遠,遠嫁之人不可能再回去,而回門禮通常是由夫家準備,以示對新婦娘家的重視,給新婦的體面。

可王府怎會真認一個地方小官做親家。

宋婉並非是眷戀宋家,而是擔心母親孤弱,不知能否因為她替嫁,而受到些許善待。

若是能夠讓沈湛準備一份回門禮……

他會嗎?

宋婉腦海中思緒萬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從小跟在她身邊一同長大的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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