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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應憐攥著素絹,問:「蓮台寺……是尼寺麼?」

「正是。」周娘子道,「咱們吳縣的尼寺不少,卻少有如那處般靈驗的幽靜樂土。那裡的師姑也俱是有大功德之人,不像別處的僧尼汲汲營營。我們素來初一十五燒香,只在那裡。」

她瞅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針尖在發里順了順,繼續繡金蓮的緣邊。那金紅佛蓮映在應憐眼裡,如見普照佛光,引迷途之人渡業障苦海。

佛前若供三盞長明燈,她是否便有了盼頭,盼她爹娘兄長早登極樂,再不用忍受輪迴苦楚?

她一時想得痴了。

五日的時間疏忽而過,算起來,她已在藥鋪子裡住了十天,也喝足了十天的湯藥。不知真是苦口良藥,抑或本就已無大礙,應憐的頭疼果真好了不少,攬鏡自照,額上白淨,料也再不會有人嫌她「印堂發黑」了。

白晝仍熱著,早晚卻涼了起來。她尋了個時機,一日將晚,叫住來看她喝藥的宗契,「師父暫留步,我有話與您說。」

門開著,宗契正撩了竹帘子往外走,一腳里、一腳外的功夫,駐足回望,高大的身形將將抵著門框,落下樸素的灰影來。應憐只見他臉廓英挺利落,半緣鍍落日沉金,半緣攜凡塵溫和,頓了頓,緩緩走上前。

宗契一眼瞧見她手裡的那片天水碧的輕紗薄色,挑眉微詫,「怎麼,你不愛這顏色?」

「顏色很好,是我自己手笨,裁不來衣裳。」應憐勉強笑了笑,眸子泛紅,還將素絹還了他,低頭宛如做錯了事,「我原想給您做點什麼,又怕糟踐了料子。」

宗契慣不會拉拉扯扯地推辭,便收了素絹,想了想,「那我得了空找人給你做一件,嗯……抹胸。」

話說出口總覺著有點赧,送閨閣里的女娘貼身衣物,總歸有些不大合適。但買都買了,總不能再退回去。

不料應憐卻搖搖頭,吸了吸鼻子,仍是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鞋尖。

「師父,我想出家。」

他便徹徹底底僵住了。

摩頂受戒那日的情景,他已有些記不大清了,只記得那會子師父就已經像後來那麼老。他親為自己主持受戒,又說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話,最後讓他在佛前鄭重地叩首,又讓他向他叩首。

從此他沒了俗家的姓,卻仍是原來的名。師父雖不教改,卻與他道:「此『宗契』非你曾用之名,而是我佛光寺『宗』字一輩的法名。初知你名姓那日,我便知你與我佛有緣,否則怎麼就恰好叫這個名兒呢?」

據說這話他也曾在他爹跟前講過,當時兩人便為這個打了一架。他爹是這麼回的:

「老禿驢恁地不會講話,我賀氏獨門長子,怎捨得把你做小禿驢!」

可終究是上了佛山、入了禪林,一待就是十多年。

若說他當真一心向佛,宗契捫心自問,佛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不過習慣了每日擦拭佛像金身,為供養的佛燈添油,閒暇了就在塔林間練武,從東卷到西,把瓦礫落葉卷得到處都是。

清靜的日子過慣了,便淡忘了在俗家曾怎樣生活。

但他仍舊不解,凡塵之人,怎會生出塵之心。

「你才多少年紀?」他俯首看她。

應憐烏黑的青絲束成了髻,烏雲髯髯,雖只用一根最寡淡的折股釵插著,卻也秀麗得緊。但她紅著眼,儘量不使聲音顯得委屈,「十五。」

「十五歲,就要落髮出家?」宗契皺眉。

應憐卻問:「您當日又有多大?」

「我八歲……」他說到一半又頓住,嗐了一聲,有些氣粗,「我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她追問。

宗契見她淚眸婆娑,卻逼問得緊,試圖與她掰扯清楚,「你瞧,我當時還小;爹亡故了,家道中落;娘把我送去寺里,便自盡了,實在是走投無路……」

說著說著,慢了下來,最後不得不停,思索了半晌,才發覺他與她還真沒甚不同。

應憐呆呆地聽著,靜了良久,方道:「……我哪裡又有路走。」

「可……」他抓抓耳朵,覺著舌辯他果真不在行。

「若師父擔心度牒,不妨事的,周娘子已與我說了,城北五六里有一座蓮台寺,那裡容留女尼,只要本分心誠,師姑們自會發放度牒,並無花費。」應憐也不看他,低頭一氣說完,「我已耗了師父許多資財,師父既是個好人,不指望我報答,我又怎能再繼續忝留您左右,做您的的拖累。前塵虛夢,世上已無我牽念之人,出家早晚又有何分別?我心意已決,師父不必再勸。」

宗契一肚子話,滾到嘴邊又落回肚裡,再涌到嘴邊又被她話頭堵回去,反反覆覆,燒得心燥,說不過她,就只得含糊答言:「你讓我再想想,你也莫要鐵了心,再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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