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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這個小字正襯她。

只是外人不當叫,太過唐突。他應當喚她應娘子。

借一霄明月,他看過一刻,仍是收了畫,仔細擱在案間。再躺回去,卻早已失了睡意,直瞪眼挨到了天明。

第24章

凋敝不只寒煙衰草

說是月底核案,實則更早了一旬。十月二十,府署便審定了此案,並不公堂外示,只提了一眾干證人,將早已勘錄在冊的話又教說了一遍,前後核對無誤,餘下自是堂上定奪,再沒他們的事。

從九月拖到十月,羈得人心焦氣躁,可算是落定了此事。

果然,轉過天來,便來人相告,可自去行事,此案已敲定了。

公堂論斷:陳大殺女,惡行難推,卻其情可憫;罪減一等,徒二年,折脊杖十七,放歸家去。

「一條人命,十七杖便了事了。」宗契收拾了行裝,出門見得應憐,牢騷滿腹,也只化作這麼一句。

「想來是不願問成大辟,引動兩浙路的提刑官督查,又生翻復。」應憐道,只心中還有一層不好明說。事關那先行錢法的頒行,啟祐黨人自然不想被扣個「地方生民為奪先行錢而害親」的帽子。

只是可憐度塵一心歸家,卻枉死在家。

然度塵可憐,也早已發葬,睡在娘懷;日至中天,應憐望著街橋流水、市井行人,想自己一個大活人,茫然無路,還不如個死人有歸宿。

正想著,宗契卻拉了她一把。一陣煙塵四散,也不知哪兒集結來一列行伍,各個披堅帶甲,從身前長驅而過;鑼聲左右,引頭小校高唱「避讓」。應憐抬眼的當口,那隊兵已然過去了。

「發兵了麼?」她回過心神,望向黃塵里隊列遠去,困惑道,「這又是去哪兒?」

「吳縣鬧了叛亂。」宗契一哂,「算來時日,不過與咱們前後腳的功夫。」

那隊列匆匆,走得甚急,方才差點撞倒應憐,此刻卻已然首尾皆不見。應憐心有餘悸,一合時日卻又對不上,「吳縣離平江府並不遠,這都一個月了,怎麼到這會子才發兵平亂?」

「官家的事,誰曉得。」宗契道。

不過橫當眼前的不是瞧熱鬧,而先是填肚子,再是想個出路。

兩人便找個食店,叫下幾碟子冷熱茶飯。宗契間隙問她:「你可有投奔之所?」

這話他從前問過。那時應憐神魂無措,只顧自傷,以為全天下人都棄她唾她,哪有什麼投奔;然經歷這麼些事,現在想來,是否也太過絕對。

雕花匣里,她還存著簪釵銀錢,與贈她的那首詩;

宗契見她專撿那桌上姜辣羹、芥辣蝦兩樣辣食下筷,不由得笑,「原來你愛吃辣。」

她咬下一口鮮鮮辣辣的蝦肉,想著心事,望定他,便也有了些笑模樣。

正有堂中樂妓,挨向一桌後生打酒坐,琵琶半面,輕啟朱唇,唱的是唐時徐侍郎詩,道那「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詞清韻妙,引得子弟賞賜調笑。

應憐

被勾動了心思,停下箸,細細聽了一晌,別有一般不與人言的滋味疊疊漫漫,湧上心頭。

琵琶歌畢,樂妓謝了賞,自去了。末了,應憐開口,「我有了一個去處。」

宗契點頭,「哪兒?」

「我有一個表姐,自幼一處長大的。」她慢慢想來,有幾分回憶的光景,「四年前,她隨父回了祖籍,就在揚州。」

宗契卻聽出點話外之意,「如此說來,你們四年未見了?書信可一直通麼?」

應憐搖搖頭。

「人不來往,書信也不通,你知她現下如何了?」他皺眉,覺得不妥,「況人心易變,想她未必肯留你。」=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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