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這層堅硬的外甲,暴露在月光下的,確實是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
和那身除了黑與紅之外沒有再多顏色的甲冑相比,他本人的色彩更加豐富柔和。
那雙眼睛……
圖安忍不住伸長脖子,想要仔細端詳,眼角餘光卻瞥到對方背後猛然靠近一個黑色身影。
那是戰鬥中落敗的另一個怪物。
它在短暫的昏迷之後醒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然後目光鎖定住兩人。
此時的它仍然保持著蟲形態,像是一個噩夢一樣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咆哮襲來。
到底什麼蟲子能長出這樣像是捕獸器的切口一樣的牙?
但現在也不是追究它的品種的時候。
圖安不禁出聲提醒:「你身後!」
身上人還未完全褪去外甲的手臂一頓,瞬間,那些像是鱗甲一樣的東西便立馬停止了退回皮膚下的進程,立馬又生命力十足地沿著手臂肌肉爬升蔓延,重新將這隻人類的手臂武裝成為了堅不可摧的武器。
這使得他輕而易舉回手一擊,在抵擋住身後的攻擊的同時,用鋒利的、鐮刀一樣的螯足前端刺入對方骨肉,實現了精準的人體分割。
屍塊落地的啪嗒聲很悶,悶得讓人想起亮著紅燈的屠宰場。
血霧滔天,圖安視線一暗,分不清是被腥臭的熱血迷了眼睛,還是因為有人靠近他、用身體為他遮蔽了光線。
又來了,那粗重的、像是在激勵忍耐著什麼似的喘息聲。
這一回,離得更近、聽得更加清楚,圖安甚至能在腦中模擬它的來路、它是怎樣從胸腹里爬出來,碾過喉舌,逃離唇齒、直白暴露在他耳邊。
緊接著,濕潤的溫熱的吐息像是一張網一樣覆蓋他的頸項。
圖安側了側頭,發現覆蓋在眼睛上的是一隻寬大的手掌。
指腹的繭不輕不重地落在眉骨,輕擦後帶起一陣微弱的瘙癢,而隔著眼皮,也能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柔。
失去了那對副螯的掣肘,圖安能夠自如活動——至少上半身是沒有外力制約的。
他抬手,想要拿開擋住自己眼睛的手,卻被人強硬地拒絕。
拒絕的形式是某處突然被山澗冷風驚擾。
圖安有些難以置信。
穿越異世,他其實能接受;
兩米大蟲,他其實能接受;
怪物變人,這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自己突然成了砧板魚肉、並且不是作為食物而是作為另一種「食物」被享用,圖安有些……難以接受。
圖安下意識地想要反抗,即便對方剛剛救了他,但也不意味著他必須獻出自己的貞操、呃,好像不該用這個詞,但是他一下子腦子短路,也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
不不,不想和第一次見面的人發生點什麼怎麼不算是一種堅守自己的節操呢?
所以,是的,沒錯,所以這份堅貞不移的節操,就是貞操。
維護貞操的代價是有些大的。
緊隨而來的是被攥住右手,跪壓腰腹,以及清晰的骨裂聲響。
圖安的右手軟綿綿地垂落在身側,另一隻手蜉蝣撼樹一般無效果地攥住對方蒙住他眼睛的那隻手,卻不能移動分毫。
甚至,自己的眉骨和顳骨位置也收到擠壓、隱隱作痛。
他不是想要捏碎我的腦袋吧?
劇痛之下,圖安想,那完了,全屍都留不住。
不過好在對方只是想要制止他的反抗,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剛剛捏碎圖安骨頭的那隻手落在圖安的腰側,向下遊走。
然後一頓。
在圖安冷不丁的一擊屈腿前踹之後,對方笑了笑,笑聲很輕,圖安甚至沒有察覺到。
圖安的這一腳沒有收著力氣,直踹在對方胸口。
但就像是踢上一塊鐵板似的,沒有任何用,還被人攥住了腳腕。
這太不尋常了,圖安想。
那個人的蟲形態不過兩米多高,多出來的部分基本上就是一層包裹著他的外骨骼,那層骨骼退去之後,人形態不過也就一米八或者一米九。
而即便是身體外層包裹著一層堅硬的外骨骼,也能看出對方不是多麼威武雄壯、施瓦辛格一樣的身材,頂多算是精瘦有肉……為什麼他力氣會這麼大?
圖安可不覺得自己的身體孱弱,他在同齡人當中可以說是身材高大,每年運動員都因為身高被抓去充數,而且雖然看著瘦,卻常被人驚呼沒想到你這麼有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