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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縷遊魂似乎有些恍惚,盯著沈定海沈止辰看了許久才輕輕搖頭。

「非吾逆徒黃松,在下一時認錯,還請諸位見諒。」

沈定海溫聲道:「無妨,我與侄子來到這裡,是為了探尋當年究竟發生什麼事,同樣也是為了全一位長輩的心愿,發現門主的殘魂實屬意外。」

「門主若覺得不可說,我與侄兒這便退去。」

女子虛影撫過冰棺中自己的屍身,目光落在一旁未拆的信封上頓了頓。

「沒什麼不能說的,都已經過去了。」

第675章 番外黃松下

「本座當年逐他,非因流言可畏。」門主虛握的掌心浮現出玉簡的虛影,「而是他道心已生魘。」

沈定海和沈止辰仿佛能看到多年以前門主把身份玉牌珍重交到黃鬆手中的情形:

少年黃松跪在松林里,素衣門主立在他身前,無數蒼翠的松針掛滿枝頭。

冷漠的容顏、嚴苛的話語都無法阻止少年人的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憧憬、嚮往、傾慕。

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隨著時間流淌逐漸變質。

唯一不變的,是門主。

少年黃松倚在大樹旁,眼神晦暗不明,手裡微微用力,松針便刺入肌膚三分。

「他將敬重當作愛慕,將依賴視為情衷。」門主殘魂抬手,黃松在數不清年頭的驚蟄里寫給她的信箋同時燃燒,熊熊火光映亮了沈定海和沈止辰的臉龐。

「本座毀他玉牌,斷他師徒契,原是想......」

門主虛影似是想起過往,身形搖晃。

大紅的火舌突然轉成幽藍,映出黃松在多年前的雨夜屠殺承天派眾人的場景。

他以劍尖挑著戒律堂長老的頭顱,長劍毫不留情地奪走同門的性命,卻在望見空蕩蕩的門主舊居時痛哭,任由暴雨沖刷臉上血污。

沈止辰吃了一驚,沈定海緩緩搖頭,神情感慨。

「這麼說來,因門主您的殘魂一直寄居在玉牌之內,黃松屠殺承天派上下的時候,您亦有感知?」

門主虛影斂著眸子,「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變幻得出這般景象。」

暗藍火焰之中,黃松殺人時面無表情,面對門主舊居時又痛徹心扉。

前後如此割裂,即便是親眼目睹,也難以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沈定海長嘆一聲,將半枚玉牌鄭重地放在冰棺之上:「您希望玉牌被毀之痛、被驅逐山門之痛能讓他清醒,卻不知有些人甘願以痛楚為食。」

門主立於冰棺前垂著眼帘,素白的臉看不清神情,她半晌才道:「連你都明白的道理,他卻未曾悟出,何其可笑……」

沈定海顧不上冒犯,追問道:「所以門主您殞身……」

「自裁。」虛影在冰冷的石室中閃動,法術留存的時間不多了,但門主的神情沒有半點波瀾,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最後一點意識從此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黃松豈不是殺錯了人!」沈止辰震撼道。

「是,死於他劍下的承天派亡魂何其無辜。」

沈定海放鬆因為驚詫而緊繃的身體,「……可為什麼?」

門主的手輕輕撫過冰棺,直到撫上那半截殘破的玉牌。

「因為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沈止辰不解道:「想明白了要如何死嗎?」

門主虛影點點頭,「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以身存世,為何而生、為何而死。」

「來時路模糊且不可控制,本座自拜入師門參悟,直到收養黃松也未能得悟,於是……」

沈定海自然而然接上,「於是您開始參悟為何而死。」

門主虛影輕輕點頭。

沈止辰謹慎開口,「那您悟到了嗎?」

「未曾。」虛影輕輕搖頭,下一秒又道,「直到黃松被戒律堂長老爆出對本座心生愛慕之事。」

看門主說得面不改色,沈定海就知道,黃松的感情完全是一廂情願。

「本座原不知道為何而活,在收養黃松後,久而久之便將養育他當做頭等大事,可這麼多心血,他最後給我的回應卻是……」女子扯扯嘴角。

「本座這個師傅何其失敗。」

沈止辰迷茫地看向沈定海,發現自己的二叔眼中有著和自己相同的不解。

「門主您修為高強,是承天派的當家人,竟然也會有不知為何而活的感覺麼?我一直以為收下黃松作為弟子,只是您為了找到繼承衣缽之人才做出的舉措,不曾想……您竟然將養育他看做您的頭等大事……」

「這實在讓我始料未及。」

「有高強的修為、不同尋常的身份就一定會知道自己為何而活嗎?」女子笑了笑,「其實我從沒想明白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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