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窈心裡清楚,絕不是無端走水,一定是有人趁她不在時縱火。雖然他們大多都採用木頭和竹板鋪制,這些材料全都是易燃物,但她叫姑娘們處處小心,這麼久都無事,偏偏出現在她走的時候,這個時候金瑤樓更容易放鬆警惕。
但已經過了一炷香多的時間,再去封鎖店鋪已無濟於事了。
陳窈抬起頭,燃起的火勢幾近被撲滅,只剩寥寥灰煙,木頭燒焦化為灰燼,瓦片盡毀,昔日璀璨的場景剎那摧毀,似她所有的心血在這一刻傾覆。
曲蕭風心裡也感惋惜,他已盡力挽救了卻還慘重。他關切地問陳窈:「你家是不是就住在金瑤樓啊?」
眼前的煙霧漫過陳窈的雙眸,她輕微地點了下頭。
曲蕭風想到樓被燒,她沒住處,便說:「要不你來曲府住。」
陳窈轉頭看他,似水晶的眼珠微愣。
曲蕭風只是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沒想太多便脫口而出了,意識到自己失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
陳窈知道他是好心,沒等他說完道:「不麻煩了,曲將軍的心意我領了,這些日子我找家客棧先暫住。」
陳窈看中她的錢,看中她的鋪子比什麼都重要,要不是曲簫風只怕她的鋪子現在早化成了灰。
這次的恩情,連她對曲蕭風那一點的不耐煩都消失了,陳窈長睫輕顫,感激涕零地道:「將軍兩次救我於水火,這份恩情無以回報,若將軍以後遇難事,金瑤樓一定幫忙!」
說著,她就要順勢跪下去行禮一拜。
曲蕭風受不起如此大禮,握住她往下沉的雙臂道:「舉手之勞而已,你快快請起!」
「改日,我必登門感謝!」
陳窈背部微弓,行禮之時低垂的頭顱,讓她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如海浪翻湧,一滴傷心淚從她的眼角滾落。
曲簫風雙手還放在她的手肘旁,他視線微微垂下,注意到她面頰的那抹晶瑩,滿目心疼之色漾在眼角,隨後極為小心地輕輕攬住了她的肩。
這個抱是對她多年一人在外的心疼,無關男女。
一旁的曉依見狀,心中不禁感嘆一句,幸好凌霄已是自己人了,不然被王爺知道後果不堪想像啊!
對街的二層雅間,兩人摟抱的場景被一雙暗沉的眼睛緊緊鎖定,他修長的五指覆在桌角,指節用力而泛白。
凌雲站在顧宴書身側,戰戰兢兢地問:「王爺,需要屬下接王妃回府嗎?」
「不必。「顧宴書臉色極差,薄薄的眼帘蓋住他撐起的血管,透著令人發寒的危險,嘴邊勾起一抹譏笑,「不是有人送她嗎?」
凌雲低下頭不敢去看樓下煞人的風景,默默地替王爺打抱不平。
他們到金瑤樓時火勢就已蔓延,王爺是最先衝進去的,發現王妃不在,他繼而開始有條不紊地疏散人群,將金瑤樓所有的姑娘都平安撤離。
火燒屋頂,就在他要去滅火時卻被王爺叫住。
熊熊燃燒的煙霧騰起,火光划過男人漫不經心的眼底,他聲音如石子落進湖心,冰涼又滲人,「多美啊!不要去打擾。」
凌雲心道,論心狠沒人比王爺更勝,他明白王爺早就不喜歡王妃一天到晚在外奔波了,樓燒毀了正和他心意。
然後,曲蕭風不知從哪蹦出來的,把王爺所有的功勞一覽而過……
陳窈一直忙於善後,把姑娘們都安頓好,直到很晚她才回到王府。
室內,鎏金銅燈上的火光微微搖曳,男人頎長的影子印在牆壁上猶如洇開的水墨。
顧宴書一身暗紫色錦袍,領口金絲滾邊,墨發用金冠束起,他端坐在榻前,眉宇間逸出一股冷然之氣。
男人眼神微涼,聲色寡淡,「你比本王預想的還要晚。」
「金瑤樓走水就耽擱了半刻。」陳窈這時還沒察覺到顧宴書語氣的不悅,她累了一天只想去沐浴,把遭受的一身灰塵都洗掉。
「本王還以為你今晚要去守著你的寶貝鋪子,不回來了呢!」顧宴書聲音帶笑,但晦暗不明的雙眸卻不達笑意。
「你知道也不派人幫我!」陳窈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她心想要是顧宴書今日休沐,金瑤樓在他的指揮下肯定能倖免於難,可顧宴書下一句話卻讓她心底一寒,像身墜於冰窟般。
顧宴書眸光閃著令人寒顫的森冷,唇邊輕輕翹起一個凌厲的弧度,「本王派的人又不能和你抱在一起,去了又能如何?」
「你來接我了?」陳窈愣了愣說。
「本王要不是來接你,怎能看到如此艷麗的場面?」顧宴書長眉向下壓了壓,落下一小片陰影,眯起的眸子帶著銳利審視著陳窈。
陳窈美目流轉,她清楚地記得起火的時間要比顧宴書接她的時間晚,這就說明顧宴書到金瑤樓時已起了火。
「你看著金瑤樓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