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要為永王妃腹中的孩子保駕護航,她只能再次抬頭,明眸含水,眨巴著望向面容冷硬的皇帝。
武肅帝接收到她眼中的請求,他先轉開了視線。
紀青梧的目光依舊緊緊地盯著他。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錯,似乎聽到他嘆了口氣。
冷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陶氏。」
陶婉音倉皇地抬起頭。
「這些日子,永王愈發放肆。」
武肅帝接著道:「朕叫你來,不是為了治你的罪,而是永王今日公然在前朝挑釁衛廷,並與他打架,現在還拒不認錯,朕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不是為了治她的罪,而是因為永王鬥毆之事。
話已至此,陶婉音明白皇上的用意,立馬道:「妾身明白!妾身這就去勸永王認錯,給衛將軍賠禮道歉,妾身叩謝皇上隆恩。」
武肅帝擺手,陶婉音急急地起身退殿。
又道:「李渝宗,你去門口看著。」
這麼一會兒,偌大的勤政殿又剩下兩個人。
紀青梧先是回身看了看門口,發現李渝宗在出去的時候,已經把殿門虛掩上,門外的人看不見裡邊的情形。
她的膽子立馬大了起來,直接走上了幾層台階,到武肅帝面前站定。
紀青梧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笑意:「陛下的英明決斷,臣女拜服。」
武肅帝只瞧她一眼,又轉過了頭,目光落在書案上的鎮紙上。
問道:「何處英明?」
在來的路上,紀青梧也拿不準皇帝會如何處置永王妃。
她還以為,皇帝會同太后一般,想要廢除陶婉音的妃位,給永王再指一位門當戶對的王妃。
可現在看來,皇帝並沒牽連怪罪永王妃的打算。
紀青梧笑得真心誠意:「陛下看著面冷,可是心熱,不忍心永王失去心愛之人。」
聽著她嬌柔的嗓音,武肅帝的耳朵都覺得輕靈了不少。
他這才拿正眼看她,語氣沉沉地道:「朕不忍心的,可不是這個。」
與他目光相接,紀青梧立馬揚起更為燦然的笑臉。就算穿著粗布衣裳,也掩蓋不住這等妍姿艷質。
但武肅帝卻沒好氣地道:「你這是什麼打扮?」
紀青梧低頭看了看,她穿在身上的衣衫還算合身得體,以前,她在南楚的醫館穿過比這還粗陋的,起碼這套料子不扎人。
「陛下,這是安樂堂的宮人們都會穿的衣裳,永王妃也穿著的。」
武肅帝道:「你天天往那安樂堂跑什
麼,那也是你能去的地方?」
紀青梧認錯態度很好,輕柔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壞了宮中的規矩,只是永王求到我這處,說王妃的脈案不好。」
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武肅帝打斷道:「宮中沒有哪處是你去不得的。」
這話令紀青梧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武肅帝這次是真真切切地長嘆一口氣。
「安樂堂是犯錯的宮人們待的地方,裡邊什麼人都有,這般污穢之地,不是你該去的。」
紀青梧明白過來,臉開始發熱,輕聲道:「原來陛下是擔心我的安危。」
「不只是你的安危,這世上有太多骯髒的角落,朕不希望你瞧見。」
武肅帝沒說的是,他更不希望,紀青梧見過這地方之後,對宮中愈發望而生懼,他擔憂她對這鳳凰宮更加排斥。
紀青梧回望著他,眸底帶著細微但堅定的光亮。
「可只靠避忌,是避不開的。」
武肅帝對著她勾勾手,紀青梧走近了些,兩人到了伸手可觸的距離。
他命令道:「低頭。」
紀青梧聽話地彎下脖頸,眸光落在他的大腿上。
下一瞬,紀青梧頭上的灰色布巾被扯落,滿頭的青絲瞬時傾瀉下來。
有幾縷髮絲從武肅帝的龍袍上滑落。
紀青梧直起身來,驚訝道:「陛下!」
武肅帝修長手指拎著這塊灰布,一眼都沒看,毫不留情地扔到一旁裝香灰的爐子裡。
紀青梧根本不知這布巾怎麼惹到皇帝陛下。
她雙眸睜大,看著它落在香灰中,變得更加灰撲撲。
早在紀青梧進殿時,武肅帝就看不順眼了。
「陛下,做什麼要扔我的頭巾?」紀青梧扁著嘴道。
武肅帝道:「這是什麼頭巾?你這樣子,只會讓朕想到廟裡的比丘尼。」
紀青梧把長發攏在身後,道:「安樂堂的宮女們為了幹活方便,所以要將頭髮包進去。」
就算摘了布巾,武肅帝還是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