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中所料!
應如是一下子就別過了頭,輕輕「哈」了一聲,似是在嘆氣又似是在發笑,那一瞬間,眼睛裡的淚水就衝破了束縛。
何其悲哀!何其可笑!
她右手插進頭髮里,一下一下摸著自己的頭皮,顯得不安又焦躁。她一直以為是母親的主觀意願不希望她修武,原來,原來真的是因為這麼個東西!
「所以……所以你就為了這種東西,逼我放棄?威脅我修文?」這藏海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比她的命還重要?!
「我就是不希望你步爺爺的後塵,我們家是缺錢嗎?需要你去拼那個命?!」應夫人反問道。
「拼命?缺錢?和這些有什麼關係嗎?你尊重過我的意願嗎?你始終都在按照你的意願做事,你沒問過我想要什麼,也沒問過我的意見,你從來都不尊重我!我跟你從來糾結的都不是修不修武的問題,而是你的態度!」應如是眼眶通紅,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可真到這時候,情緒是完全不能忍住的。
「我的態度?我的態度就是一切為了你好!」應夫人說道,不容置疑。
「哈哈哈……」應如是低笑了出來,當真是又哭又笑:「『為我好』,你知道這個詞有多難拒絕嗎?!你知道你用這個詞束縛了我多少年嗎?!」
「你沒當過父母,你不知道當父母的艱辛。也許……」應夫人看著應如是質問難過的樣子,一時間也不忍再責備,但語氣還是那樣,「也許我們有些地方確實有些做得不好,可我們的出發點是好的,我們只想你好好活著,你要理解我們的苦心。」
「我……」應如是擦了擦淚水:「理解!可你們從來都不理解我!我不是活在你們的想法里的,什麼是好?對於我來說什麼是好,你們考慮過嗎?你們一直都在想的是對於你們來說,什麼是好!你是覺得你能代替我好嗎?還是覺得你心情好的時候我自然也心情好?」
「我是你的女兒啊!我那個時候也就五百歲!『威逼利誘』這個詞我只在兵法策論和政治糾葛上見過,你怎麼可以用在我身上?!威脅我去修文,逼迫我放棄!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啊?是你的附屬品,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應如是紅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質問著,嗓音因為浸染了淚水微微有些嘶啞:「就因為那顆破珠子?就因為那顆破珠子?!你就對我說那樣的話!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錯,可你硬生生把它變成了有錯!」
應夫人看著她,此刻聽到她說「威逼利誘」,才猛然驚醒。
自己當初到底做了什麼!
她一直以為,應如是從小孝順、聽話、懂事,她的教育一直都是相當成功的,可如今聽著應如是的質問和控訴,她才明白,原來這麼多年,在女兒的視角,她這個母親一直都做得沒那麼好。
甚至是……過分。
她一時間有些慌亂無措:「對……不起……我們……我們沒想讓你如此難過……我們……有些問題我們沒有意識到,」她有些慌,不知道該說什麼,「傷害了你,我跟你說對不起……如果、如果再有不好的地方,你跟我們說,我們肯定……」
「你知道嗎?」應如是打斷她的話:「以愛為名的傷害,是最無法拒絕卻又刻骨銘心的。很多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抱歉。」
應如是的情緒需要安撫,可事到如今應夫人能說的也只有這兩個字,蒼白,無力。在屍山血海面前,這兩個字最是微不足道。
「抱歉什麼呀?說白了,還是不了解我。」應如是起身,最後一句話聲音低得像是跟自己說的。她也不想再對應夫人說什麼,說再多有什麼用,該發生的事已經發生過。而且,最大的悲哀就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抱歉,這兩個字不應該對現在的她說,應該對那個已經逝去了的,深信著「我生而為戰士」的過去說。
不、合、時、宜。
第62章 破鋒
青丘,雲歸嶺。月亮高懸於枝頭之上,鬱鬱蔥蔥的樹林裡時不時漏下來一兩點月光,把岸邊的石頭照得蒼白。靈泉的絲絲冷氣似是溢了出來,沿岸灌木草叢竟有霜意橫生。周圍不敢有鳥獸靠近,只一驚,便飛走了。「你心思不靜。」雲歸從樹林的陰影里慢慢踱步出來,聲調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應如是也沒睜眼,道:「所以這不是來靜心了嗎。」靈泉表面的水汽氤氳四周,淡藍色的神澤向中央聚攏。應如是一身黑衣,盤腿浮坐在靈泉上方,借著靈泉寒氣調息。雲歸偏頭,道:「你受傷了?」「沒有。」應如是冷哼了一聲:「不過,比受傷要麻煩些。」雲歸在四周找了一塊適宜久坐的石頭,準備來聽聽自己這個徒兒的心中煩惱。畢竟是個師父,就算平常對徒弟放得再寬,那也是自己的徒弟,有責任的!應如是睜眼,慢慢道:「我剛從九重天下來,已經見過我母君了,也知道了當年的事。」雲歸微微一怔,道:「你見過景風了?」「是。」應如是轉頭看向他,似是帶了一些怨氣:「你們還真是……什麼都不告訴我!」雲歸漫不經心地撥弄著一旁的草叢,道:「倒是想說,就是說了,你母君估計會下來把我的雲歸嶺拆了。」「你好歹是個上神,這點面子都沒有?」應如是語氣一如平常插科打諢。雲歸搖搖頭:「三界面前有,青淵候府面前沒有。我要是把這些事告訴她唯一的女兒,她怕是要跟我不死不休。」「至於嗎?」「至於啊,而且,這也算是你爺爺的意思。你們家神魔糾纏已有幾代,他希望一切事情都在你母親這一代結束,所以要我承諾,如果你一輩子都不知道景風其人,就別告訴你這一段緣分。」應如是覺得胸口又有些悶熱了,轉回頭去,道:「這件事,在我看到他臉的時候就瞞不住了。」雲歸道:「景風當初也答應過青淵候,不見你。」應如是冷笑一聲:「很明顯,他根本就不當回事。」「他主動來找的你?」「是。」「你母親都跟你說清楚了?」「那一輩恩怨都說清楚了,還有一個問題,」應如是頓了頓,道,「藏海珠。」雲歸…
青丘,雲歸嶺。
月亮高懸於枝頭之上,鬱鬱蔥蔥的樹林裡時不時漏下來一兩點月光,把岸邊的石頭照得蒼白。
靈泉的絲絲冷氣似是溢了出來,沿岸灌木草叢竟有霜意橫生。周圍不敢有鳥獸靠近,只一驚,便飛走了。
「你心思不靜。」雲歸從樹林的陰影里慢慢踱步出來,聲調是一如既往的沉穩。
應如是也沒睜眼,道:「所以這不是來靜心了嗎。」
靈泉表面的水汽氤氳四周,淡藍色的神澤向中央聚攏。應如是一身黑衣,盤腿浮坐在靈泉上方,借著靈泉寒氣調息。雲歸偏頭,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