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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凱因斯終於明白,這個所謂的「交流會」,完全就是一場表演式虐殺。

停下。

凱因斯啞聲說著。

但身邊的雄蟲們不是在享受這場視聽盛宴,就是在談論回家後要如何在家中雌蟲身上復現。

無「人」聽見他的聲音,無「人」看見他心中的海嘯。

凱因斯眼睜睜看著電流穿透那個年輕雌蟲的身體,他的肌肉痙攣,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嚎叫。周圍的雄蟲們爆發出一陣歡笑,甚至還有鼓掌叫好。

凱因斯不再說話,邁開步子,跨上台去,不顧殘存的電流,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起那隻傷痕累累的雌蟲,徑直走進了一間客房,反鎖了門。

房間外,工作蟲的道歉,雌蟲雄主的質疑,雄蟲們的不解,雌蟲們的驚呼,都亂成一團。但此刻凱因斯什麼都聽不到,他的眼裡只能看見面前的雌蟲,看見他滿眼的驚恐與無助。

凱因斯:「為什麼不反抗?」

雌蟲相較雄蟲體魄更為強健,面前的雌蟲也不例外,他骨架都比送他上台的雄主要大得多,他明知雄主將他推入這般絕境,為何不全力一搏?

凱因斯的眼中燃著對場這荒唐鬧劇的怒火,火光飛濺到雌蟲的身上,嚇得雌蟲垂下腦袋,不敢看他。

雌蟲:「我的精神海快要崩塌了……」

到此地步,雌蟲沒再說雄尊雌卑的社會鐵則,沒再說雌蟲手冊的金科玉律,沙啞的嗓子顫顫巍巍地說出了眼下最大的,也是此生最大的困境。

雌蟲:「沒有雄主的雄蟲素,我也活不了幾天了……」

虛弱的身體在方才的「表演」中已快到極限,雌蟲抖著身子咳出了一口血。

雌蟲:「雄主說了,今晚讓賓客開心,就會給我撫慰……」

他知道交流會是個什麼樣地方,知道自己要經歷什麼,知道走進這個莊園便是凶多吉少。

但是,他沒有其他選擇……

雌蟲:「對不起閣下,對不起……」

雌蟲不知道自己怎麼惹怒了面前的雄蟲,他只知道雄蟲生氣時需要道歉,需要懺悔,需要請罪。

雌蟲:「我實在……沒有辦法……」

雌蟲的話像一把刀,捅入了凱因斯的心臟,所有的憤怒隨著傷口汩汩鮮血流出,只留下徹骨的無力。

在這個世界,雌蟲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的身體被設計成必須依賴雄蟲才能生存的囚籠,而雄蟲們,則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份生殺予奪的權力。

凱因斯回憶起那夜自己親手打開了房門,將雌蟲送回其雄主身邊,緩緩闔上了眼眸:「我無法認同這個世界,它讓我反胃、讓我噁心、讓我痛苦。」

從那天起,凱因斯再也無法用「文化差異」來說服自己。每次看到街上的雌蟲低頭匆匆走過,他都會想起宴會廳那雙絕望的眼睛。

更可怕的是,凱因斯發現這種殘忍無處不在。

生意夥伴閒聊時會比較各自雌侍的「耐用程度」;餐廳中,雄蟲當眾鞭打犯錯的雌蟲,其他顧客視若無睹;新聞里,某雄蟲處死了不聽話的雌君,評論區一片叫好。

凱因斯見過戰爭地區的暴行,報導過連環殺人案,但從未見過如此系統性的、被社會認可的殘忍。

他像個誤入食人部落的文明人,看著滿目血腥,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周圍所有「人」都認同著顯而易見的瘋狂,而他的「清醒」反而成了異類。

曾經,他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改變世界,就能將正義與公平播撒向更遠的地方。

但現在,他意識到,有些邪惡是根植於生物本能的,幾乎不可能從內部改變。這種認知比那場車禍、比任何肉/體傷害都痛苦百倍,那是一種更深層的、靈魂被撕裂的絕望。

他開始失眠。每當閉上眼睛,耳邊就會響起雌蟲的慘叫和雄蟲們的笑聲。他嘗試用酒精麻痹自己,但清醒後的痛苦只會加倍。

他恨這個身體,恨這個世界,最恨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在原來的世界,他可以用筆揭露不公,用輿論施壓,用法律維權。但在這裡,暴力不是例外,而是規則;壓迫不是錯誤,而是制度。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什麼也做不了。

第28章

卡利西爾聽著凱因斯的話語, 心疼地拂過那些猙獰的傷痕。

卡利西爾:「但這不是您的錯。」

這個世界以苦難附加於雌蟲的血脈中,而透過那一具具麻木的軀殼,凱因斯用自己的眼睛, 越過身份與社會規則,看到淋漓的真相。

從此, 凱因斯也成為了受害者。

卡利西爾感覺這些傷痕仿佛帶著燙痛指尖的熱度:「您不該傷害自己的……」

凱因斯緩緩搖頭, 目光落在手臂間色彩艷麗的蟲紋上。

凱因斯:「這副軀殼就是原罪。」

凱因斯的聲音很輕,卻字句沉重地砸在卡利西爾的心中。

凱因斯:「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在鞏固這個畸形的制度。」

這具身體享有的每一個特權,都是建立在他「人」的血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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