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有嚮往之心,旁邊卻有人代謝蘭修嗤之以鼻:「你少發花痴了!我們不過是女奴的身份,將來就是想自薦枕席也不知合不合格呢?何況我聽說,夏國皇帝赫連昌,把自己三個如花似玉的妹子當做投降的進貢,獻給了魏君,人家是公主的身份,又是天仙般的容貌,魏君有了這三個仙女般的人兒,哪隻眼睛瞧得上你呢!」
被駁斥的那位還有些不服氣:「我雖是寒門出身,那夏國的公主也不過是俘虜,論起高貴,又有多少不同?我倒沒安心想什麼榮華富貴,只怕我們這裡有人,心心念念就要登上這裡皇帝的床榻呢!」眼睛便瞟上謝蘭修,謝蘭修哪裡耐煩與這些女子勾心鬥角,提著裙裾,轉身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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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裡很快傳來好消息:皇帝拓跋燾要冊立皇后了!拓跋燾已過冠年,後宮雖然不虛,但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缺著,倒也不是沒有看得上的女子,主要是鮮卑族風俗重祭祀和占卜,皇后冊立,必先手鑄金人。後宮多年,一直沒有鑄金人成功的妃嬪,而且也沒有妃嬪生下皇子,朝臣們以為這便是天意,也不催立皇后。
「新皇后就是夏國的長公主!」與謝蘭修關係比較好的一名女子名喚吳綾,悄聲對謝蘭修道,「手鑄金人,一個時辰就成功了,說是魏主陛下滿臉是笑,親自將象徵皇后之位的印璽系在皇后的衣帶上。馬上就要舉行盛大的婚儀,我們這裡不知加恩不加恩呢!」
謝蘭修尚未及答話,門口進來幾個宮監,揮了揮手中的馬尾麈,看著裡面十六名女子,清清嗓子道:「有旨!」
謝蘭修見左右的人都跪了下來,雖然不情願,也不得不跪下聽旨。那宮監道:「陛下恩旨,宋室饋賚十六名女子,分賜征討西夏有功的朝臣為婢。」
下面人聽得五雷轟頂,少頃便有輕微的啜泣聲,謝蘭修心道:既然到了這裡,無異於出生入死,與大臣家作婢女,這大概也不算最壞的結局。低頭不言。那宮監又問道:「誰叫謝蘭修?」
謝蘭修吃了一驚,抬頭道:「奴是謝蘭修。」
那宮監著意打量了謝蘭修兩眼,臉上浮上一絲笑意:「謝蘭修沒入宮掖,另有封賜。」謝蘭修只覺呼吸急促,半晌伏低身子道:「奴謝蘭修謝陛下隆恩!」她耳朵里「嗡嗡」的,舉頭四望,模模糊糊卻看不清楚,只覺得四體都被抽空了一般麻脹,走了兩步便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所居住的已經不是原來的房間,地方變大了,裝飾也較原來精緻,謝蘭修手拂過帷帳,都是細膩的南絲,帳腳還繡著茱萸紋,床頭的枕屏,是素帛上繪著青綠山水,山勢挺峻,河流湍急,正是北國的風光。謝蘭修支起身子,發現自己的衣物也換過了,只有長至腿彎的烏黑長髮,還是亂蓬蓬逶迤在肩頭,流瀉到身畔。
「娘子醒了?」
謝蘭修抬頭一看,一名頭梳雙環髻,身著鵝黃小袖襖、蔥綠撒花褲褶的女子帶著一臉甜笑揭開帷帳,用金鉤鉤好,笑融融道:「太醫說只怕娘子有一陣沒有好好就餐了,不過沒有大礙的。」扶著謝蘭修起身,為她加了一件薄羊皮的外襖。謝蘭修聞著羊皮上淡淡的膻味,雖熏了濃香也蓋不住,心裡不由一陣作惡。那侍女道:「奴婢名叫阿蘿。奴婢服侍娘子梳頭吧。」
謝蘭修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侍女將鏡台放在榻上,調好位置,謝蘭修的清水臉正映在其中。侍女用角梳輕輕為謝蘭修通著頭髮,笑盈盈道:「這是陛下的後宮,這座宮苑建成的時間還不長,崔司徒寫詩讚它『飛閣凌輕雲,金鐸徹靈光』,陛下說,暫時就叫飛靈宮。」
謝蘭修冷笑道:「鳥欲振翅而不得,靈光欲四散而歸渺,飛從何來?靈從何來?」
阿蘿愣了愣,似乎未曾聽懂,謝蘭修也覺得自己不免有遷怒的意思,好在阿蘿的臉色還是懵懂小女孩般毫無變化,只是非常輕柔地幫著謝蘭修通頭髮,謝蘭修無聲一嘆,見鏡中自己的長髮漸漸柔滑通順,髮油上蘭澤的香味也甚是宜人,阿蘿的手極巧,三下兩下盤弄,一頭烏鴉鴉的長髮便挽成高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