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儀心裡也害怕,但勸道:「不管是什麼事,來了的,跑不掉。車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親自應對,畢竟你還是陛下的親弟弟!」
來人在刺史的官署,語詞很客氣,語氣卻很不客氣:「刺史萬安!聽說,刺史與魏國來使私下互通往來,不知談些何事?朝廷里一直關注魏國動向,實在不得不移樽就教啊!」
「不敢不敢!」曾經不可一世的劉義康躬身稽首,賠笑說道,「原是北魏來信,願意交好,夷狄小邦,仰我巍巍中華,我自然要好言相待,以期兩國長久平安麼!」
來人乜著眼睛,似笑不笑地看著劉義康:「刺史,散騎常侍徐孝源(徐湛之字孝源)公,給陛下上表,可不是這麼說的!」
劉義康腦袋「嗡」地一響,強作鎮定淡笑道:「他上表是怎麼說的?」
來人念著:「『昔義康南出之始,敕臣入相伴慰。逆圖成謀,頗形言旨。臣苦相諫譬,深加拒塞,思量反覆,實經愚心,非為納受,曲相蔽匿。』刺史明鑑,這豈不是說刺史有篡逆的心思,還打算拉攏徐常侍一起謀反?」
劉義康心裡罵著背叛他的徐湛之,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呵呵,他說什麼陛下都信?我這就去給陛下上奏!」
來人冷笑道:「不必了!陛下早已派人查了,幾處與刺史交好的人都說:只怕不光悖逆,而且叛國,與魏虜相通交好!」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我又在寫歷史了,而且還是偽歷史。
其實吧,我寫文不紅,不是學不來當紅題材,實在是不願意學。唉,固執是病,得治啊!
☆、一昔如環
劉義康此刻的感覺,是一桶冰水從頂心澆下來,渾身遍體透涼,打擺子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天才道:「我要面見陛下!我有冤屈!」
來人冷冷一笑:「陛下國務繁忙,只怕沒有機會見刺史了。不過,會給刺史一個反躬自省的機會。有旨!」他站起身,昂著頭,睥睨著跪坐在地,呆若木雞的劉義康,見他沒有動靜,清了清喉嚨,提高聲調道:「陛下有旨!」
劉義康昏昏然如喝醉了一般,歪歪倒倒半天才跪直身子,向地面恭敬地叩首:「臣,劉義康接旨!」
「江州刺史劉義康,謀逆叛國,廢為庶人,絕屬籍,宜閉門思過。罪臣范曄,密謀擁立庶人劉義康,犯上作亂,大辟,夷三族!」他合起手中的聖旨,換了點笑意,親自去扶劉義康:「陛下仁厚,畢竟不忍心對親手足加以屠戮,你還是好好自省贖罪吧!」
劉義康手足發抖,又是半天才再次叩首謝恩。
劉義康腳下拌蒜,不知用了多少時間才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地方,遠遠地,就看見謝蘭儀的身影,倚著門邊欄杆,翹首遙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見鵝黃色衣衫隨著微風飄飛,貼緊她身子的那面,生出無數流雲似的摺痕。她便也如在雲端,縱使看不清臉孔,也美得令人傷神。
劉義康的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吶喊出聲,自己把滿嘴包裹著的苦水咽了下去,遲緩地一步步向她走去。
不幾步,什麼東西軟軟地撞進他懷裡。神思不屬的劉義康低頭一看,一個烏髮如雲的小腦袋,抬起光如滿月的額頭,衝著他嘻嘻地歡笑,美麗的大眼睛彎成月牙狀,可愛得令人恨不得把這小東西揉進懷裡去。
「阿父!阿父!」她奶聲奶氣地呼喚著,如萋萋春草在他心裡萌發,可他心裡俱是悲涼:貶為庶人,雖是留了一條命,可是,小女兒再也過不上大家捧在手掌心的富貴生活了,她日後長大,也只能與寒門之人結親,再也無法像曾經那麼矜貴了!劉義康鼻酸,聞聽聖旨時沒有落下的淚水,此刻盡數灑在女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