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儀警告道:「然後,皇后正兒八經去勸諫陛下,陛下臊不過,只好把東西收回?淑妃想要這樣的結果?」
「當然不是……」潘紉佩張口結舌,眨巴了半天她的大眼睛才說,「你不是說皇后她性子剛強,寧折不彎麼?我為什麼不能去氣氣她?還是想個法子弄死劉劭?」
謝蘭儀嘆口氣,問道:「敢問,娘娘準備用什麼法子弄死劉劭?」
潘紉佩望空想了想,說:「你讀書多,主意多,以往史書中一定多得是這樣的例子吧?」
「主上昏昧,後宮不寧,投毒厭勝的玩意兒都是有的。可陛下他骨子裡精明得那樣,淑妃若是動了他的根本,陛下會不知道?」謝蘭儀說道,她知道潘紉佩氣量狹而做事莽撞,不能不勸著她,「你但凡把陛下當作漢和帝,把自己當做鄧皇后,便知道班昭當年在後宮,在鄧綏身上下的精力,是何等的水磨慢工,卻讓鄧綏有怎樣的成就!」
潘紉佩的好處是:肯聽人勸。雖則心裡痒痒的,被謝蘭儀這麼一說,倒還真打消了念頭,問計道:「那麼,我們現在就干看著?」
「干看著幹什麼?」謝蘭儀微微一笑,「娘娘怎麼不去做個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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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潘紉佩恭謹地長跽在袁齊媯身邊,從宮女手中端過湯藥,親自試了試溫涼,才奉送上去,「慢些喝,略有些燙,不過發些汗,會疏解肝氣。」
氣鬱傷肝,袁齊媯說不出的悶氣一直憋在心裡,形之於面,就是臉色蠟黃,而眼圈發青。潘紉佩必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她自然明白,但人家伏低做小,低眉順眼地伺候著,自己稍有點不合宜的臉色出來,馬上小報告就打到劉義隆那裡。積銷毀骨,古來後宮多少女人就是因為小事的漸漸積累,終於失寵於君王,而不得善終的。
袁齊媯越是恨得厲害,越是滿臉和善的笑意,捧過藥碗嘆道:「淑妃這樣的客氣,我怎麼好意思!趕明兒病好些了,我一定要叫陛下重重嘉獎你——陛下三夫人的位置一直空著,我啥時候和他說說,可以封你做貴人了!」 (1)
潘紉佩誠惶誠恐道:「妾何曾有功於陛下?有功於後宮?有功於社稷?怎麼敢再得加封?娘娘可千萬別和陛下提這個,折煞了妾的壽數!」她見皇后的藥已經喝完,又趕緊膝行幾步,上前端下藥碗,很有眼色地對旁邊人說:「壓藥味的蜜餞呢?」
她越是侍奉得周到,袁齊媯心裡越警覺,瞟瞟外頭道:「今兒個謝美人沒有過來?」
潘紉佩很見機,笑道:「謝美人著了涼,今兒肚腹不適,在滋畹宮休息。若是娘娘要見她,我派人去叫她來給娘娘請安。」
袁齊媯擺擺手說:「既然不舒服,還叫什麼?我這裡哪兒差人請安!後宮嬪御,都是以服侍陛下,為皇家開枝散葉為任!」她頓了頓,故作閒閒問:「陛下現在應該召寵了吧?」
潘紉佩賠笑道:「還沒有呢!」
袁齊媯眯了眯眼睛,想像著丈夫的心態:他看起來和氣,其實骨子裡有執拗的一面:想得到的,哪怕求之不得,也要找替代品來滿足自己——眼前的潘淑妃,無論學問人品都堪稱下等貨色,卻因有四五分像謝蘭修,生生地得寵這些年未衰,謝蘭儀與謝蘭修面貌之像,只有細微差別而已,自然更是劉義隆心裡的執念所不能放過的了;但是另一方面,他有時任性,骨子裡也有從孔孟教誨的一面,他一心一意要繼承父業,做一代明君,在朝堂上一直兢兢業業,鞠躬盡瘁,從沒有半分懈怠,對後宮,哪怕是偏寵潘紉佩,他也不會讓她或她的家族涉及國事分毫,所以,對納娶弟媳婦這件事,他內心深處是矛盾的,也總有無顏見謝蘭儀的感覺。
袁齊媯不知自己的猜測有幾分准,突然聽到耳邊潘紉佩嬌嬌嗲嗲的聲音:「聽說皇后娘娘的阿母身子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