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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昀最為興奮。平日只有那個總端著架子的太子阿兄陪她玩,她對他是又依賴又討厭。今天終於來了「新人」,而且笑眯眯的一點都不忤逆她的意思,她很快成了沮渠牧犍的小尾巴,跟在他屁股後面嚷嚷:「牧犍阿兄,你再帶我盪一次鞦韆吧!要盪得高高的!」

沮渠牧犍彎著月牙一般的漂亮眼睛,小心地把阿昀扶上鞦韆,再三叮囑道:「公主一定要抓穩了!」才推著她盪起來。

阿昀的笑聲銀鈴一般穿過皇宮後苑的櫟樹、梧桐和薔薇花叢,她玩得太激動,不斷地叫沮渠牧犍把自己盪得高一些,再高一些,從遠處看,只覺得翻飛的鞦韆架上,她胭脂色的衣衫被風吹起,宛若旋起的一朵牡丹花。

束髮的金釵掉落下來,小女孩一頭青絲披散下來,絲毫沒有妨礙她。她輕輕一甩頭,把礙事的髮絲甩到身後去,眼角的餘光卻看見沮渠牧犍在推動她的間隙里,急遽地蹲身撿起那支金簪,放進了自己的衣袖。

六歲的阿昀還不曉得什麼叫做「暗投相思」,但「牧犍阿兄」對她好,她也願意把自己的髮釵送給他做個紀念。兩個人彼此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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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日日流連新人宮室,幾乎到了不早朝的境地。

朝中大臣議論紛紛,古弼的拳頭幾乎揮到了崔浩的臉上:「司徒!陛下平素尚肯納諫,若是我們做臣下的不去勸阻,只怕狐媚之禍不遠矣!」

崔浩白皙的臉上略起波紋——是他的短短的眉毛略皺了皺,他稍退了半步,躲開古弼的鋒芒。他看著古弼尖尖的腦袋上,半禿的頭髮挽成一個小小的鬏,雖然也貫以犀角簪,但實在是不太和諧好看。崔浩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星子,和聲道:「陛下又不是剛剛登極,這些輕重,他自然曉得。」

古弼恨恨轉身道:「漢人奸柔!北涼亦奸柔!」

崔浩是漢人,這話他也只好默默領了。朝堂上正經事情處理完,便是他教太子讀書的時間。太子手上還裹著布,崔浩和聲問道:「殿下,傷可好些了?」

拓跋晃點點頭:「消腫了,不碰到也不痛了。」

崔浩便說:「那今日可以寫字了。」

拓跋晃懇求道:「再歇兩日可好?」

崔浩溫煦地說:「人生苦短,太子現在不覺得,以後發現少得一日就是一日,時間如逝水一般,再追不回來的。還是抓緊些好。」不由分說,把一支狼毫小筆遞到拓跋晃面前。拓跋晃想著沮渠牧犍和妹妹、弟弟在一起玩得正好,而自己卻不得不忍著傷痛讀書習字,羨慕、委屈、傷懷全都湧上來,眼睛裡不由霧蒙蒙的,可是崔浩是父皇派給他的師傅,若有違逆,一狀就告上去了,惹起父皇的脾氣,簡直是嚇死人。他無奈地揩一揩眼角,用心寫起字來。

日薄西山,拓跋晃的功課才剛剛結束,夾道兩邊,已經點上了風燈,他順著石板路,儀態端莊地慢慢向自己所居的顯陽殿。今日師傅崔浩說,他很快就要離開母后,獨自居住到東宮,小小的孩子,滿心的惶恐,只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一般,卻無人能說——所有人都會不以為然地安慰他:「原當是這樣,您可是太子!」

這個身份,毀盡了他的童年。

風燈的燭焰在微微的和風裡輕輕晃動,拓跋晃的身影被拖得越來越細、越來越長、越來越淡,然後終於消逝於另一盞燈下,再次輪迴。

作者有話要說:(1)為了湊作者的狗血劇情,必須更改歷史。史上興平公主是沮渠蒙遜的女兒,而後文談到的沮渠牧犍,娶的是拓跋燾的妹妹。但是這些醬油君太沒有存在感了對不對?所以,我就都改了。(不要毆打作者,金庸不是也把建寧公主降了一個輩分麼?)

☆、隨波轉薄

拓跋燾盤桓於新貴人沮渠花枝宮裡七八日,才別幸他人,馮清歌那裡一回,謝蘭修那裡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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