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儀無聲地整理著披在肩上的披帛,把一絲一縷都理順了,才說:「妾也不想懂。陛下的主張,未必是天子重然諾,何苦在我這兒留個話柄?」
劉義隆道:「你自然不是痴人,每一句話都斟酌得好!之前宮裡筵宴,送路淑媛隨武陵王之藩,路淑媛滿心不願,而你滿心艷羨,當著大家的面說:『武陵地方好!桃源避秦,正在此處。不知我何時有此福命?』仗著她們都聽不懂,以為我也不懂?就是說給我聽的吧?」
謝蘭儀冷笑道:「說又有何用?」
「是無用。」劉義隆凝眸看著她,語氣陡然轉折,「蘭修歸,我就放你同路惠男一樣,隨著兒子之藩,舒舒服服當王太妃!」
謝蘭儀驟然抬起眸子看著面前丈夫。淑媛路惠男,不得恩寵已久,潘紉佩枕邊吹風,讓劉義隆趁著三皇子劉駿到自己封邑之際,把路惠男一併送了過去。這樣如黥面般的「失寵」昭告,大約也只有謝蘭儀會心生羨慕。
對面人的眼睛裡,冷光閃爍,卻令人看不透他說的是不是實話。旋即,他的條件也開出來了:「不過,事情要辦到,總得先勝過拓跋燾。我尋思著,有些話,只有你能懂,將來有些事,也只有你能做。如今招呼打在前頭,免得你日後怨我。」
謝蘭儀只覺得心底里一脈冰涼,所謂的恩寵,所看到的他的溫柔,根本一錢不值。她又為自己的糾結而感到好笑——難道,自己還在指望他的真心不成?從那一日,他醉中對著自己喊出「蘭修」的名字時,一切就已經註定了。她平了平心思,撐起自己的尊嚴,淡淡笑道:「陛下實在是謬讚了妾的能耐!妾和妹妹不一樣,從小不愛讀史籍,更不愛讀兵書,所好的,不過詩、禮和琴譜而已。陛下和我談軍政之事,無異於問道於盲。想要妾捐軀赴國難,妾願意是願意,但也沒那個本事。妾剛剛胡說,還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她態度自然,語言低調而實則尖刻,劉義隆更有了棋逢對手的快感。後宮其他女人,霎時被她襯得只是一堆粉骷髏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名勢取道
朝廷除了各郡守軍,自己的隊伍還要靠臨時招募民丁、勇士來充實。一直反對北伐的太子左衛校尉沈慶之跌足道:「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訪婢。陛下想要伐國,而與王玄謨、徐湛之、江湛這些從來沒有打過仗的白面書生相謀,怎麼能不誤事?!」
可是,原來持反對意見的太子劉劭,此刻卻反而不說話了。面對自己這位性格憨直的屬下,他攤著手笑笑道:「陛下心意已決,我們有什麼辦法?」
沈慶之後來才明白,劉義隆所遣各路軍馬的掛印之人,無外乎劉姓皇族:皇三子劉駿和皇四子劉鑠分領東西,而江夏王劉義恭則在彭城鎮守節度。太子劉劭拍著沈慶之的肩膀道:「卿是我治下的人,太子左衛一支將直取許昌和洛陽,重創鮮卑奴子,收復河南失地,靠的就是這支隊伍。我已經向陛下請求,讓你跟著王玄謨為副手。該節制他時別和他客氣,該拿功勞時更別客氣。」
劉劭則奉詔出鎮建康旁的丹陽,為此,他要了好大一支太子親衛軍伍,一概儀衛用度只比劉義隆差一點點,簡直就是「副皇帝」。他得意地笑道:「後宮妃嬪,也知道此仗要緊,更知道未來天下之主不可得罪。我是個懂得投桃報李的人,有恩的,有仇的,將來都當報償的!」
潘紉佩在顯陽殿氣得發瘋,見謝蘭儀前來請安,她一臉峻色,摒絕侍宦和宮女,吩咐關閉門窗後才氣沖沖道:「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叫陛下給太子加儀衛和兵馬?如今他這力量,就是逼宮都夠了!你不把你我弄死,你是不滿意吧?」
謝蘭儀笑道:「我何必自己求死?」
潘紉佩軟下來問道:「我心裡跳得慌!我是愚笨,實在是不明白你這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太子位高權重,自然不易滿足。劉義隆雖然寵子,但絕不會做甘為折齒的孺子牛。他們倆若鬧將起來,大約總會兩敗俱傷,縱是贏的那方,也將是誅心終世。
謝蘭儀心裡的算盤不宜與外人聞,只能揀著能說的勸慰道:「娘娘,市間俚語道:『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們如今舍的,不過是慷別人之慨,又有什麼捨不得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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