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顯陽殿,劉義隆還是皺了皺眉,羅安又上來不知趣地問:「陛下底下去哪一宮?」
劉義隆怔怔地盤算著,宮裡千嬌百媚的女娘極多,平日裡圖著養眼,也有幾個讓他耽於色/欲的。但看過、摸過、肌膚相貼,迷戀過一時,就很快丟腦後去了。此刻,心緒總歸是煩亂的,想著那些嬪妃們,不是膩乎乎求著多多臨幸,就是頗有自知之明地只求得些實惠,實在寡淡極了!
明知道最不適合的地方,偏偏這會兒最想過去。劉義隆道:「滋畹宮吧。」
羅安猶豫了一下,賠著笑臉勸諫道:「陛下今日心事重,還是找個善解語、會逗開心的吧?」
「朕的事不用你多管。」劉義隆冷冰冰來了句,坐上肩輦徑直指了指滋畹宮的方向。
不出羅安所料,謝蘭儀連一點笑容都吝嗇,一臉不耐煩的神色,仿佛就欠問一句:「咦,陛下怎麼又來了?」
可是劉義隆就是上趕著要看這張冷臉!
他打發了羅安出去,看著謝蘭儀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身上的披帛,便也轉過臉看那剛剛升上檐角的一勾新月。「月色真好!」他說。
謝蘭儀瞥都沒有瞥過去,任憑那月兒孤零零照著檐角的蹲獸,而是低著頭道:「是。」
「朕心裡有些煩亂,想找你聊聊。」
謝蘭儀依然淡淡一個字:「是。」
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劉義隆心裡有些不服,見她還在那裡捻自己的披帛,他便伸手上去,撫了那絲帛兩下,道:「又是梅花紋的?」然後,自然而然地向上伸手攬住了披帛蓋住的肩膀。那肩膀頓時一僵,閃躲似的動了動。劉義隆越發攬得緊,且把人往室內帶。
謝蘭儀的步子有些踉蹌,心中自然也氣惱,知道他故意在招惹,卻偏偏不發一詞。到了寢臥,小宮女挑好燈燭,趕緊地退了出去。劉義隆卻沒有其他動作,反而放開手,靜靜地盤膝坐在榻上,對謝蘭儀道:「坐在我對面。」
謝蘭儀忖了忖,提了裙子按吩咐坐下,兩人間隔不過一張食案的距離,可彼此那姿態,偏生讓人都覺得他們相隔得好遠。
「你怎麼不問我,北伐後帶不帶得回蘭修?」
謝蘭儀抬起眼皮,看透般瞧著面前人,冷冷笑道:「因為妾知道,陛下只是哄妾而已。」
「怎麼是哄呢?」
謝蘭儀笑道:「哪有君王為一個別嫁的女子,打一場沒把握勝利的大仗?就算是貌比西施,大約回國之後,也只有沉湖一條路可走吧?」
「我又不是勾踐。」劉義隆淡淡說來,「你難道會妒忌自己的妹妹?」
「我又不是越王后。」謝蘭儀毫不示弱,笑道,「一句沒根由的話,老提,多沒意思。尤其,都知道是句假話。」
劉義隆臉色沉了沉,但也沒有反駁,半晌道:「你不懂。」他撇開視線,把這三個字重重地又吐了一遍:「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