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獻培笑容爽朗:「外公也想你。」
那時外婆在後院開荒種菜,客廳里只有裴知憫和蘇獻培,外公四處翻找柜子,說要把前些天曬的金銀花茶拿出來給她煮水喝,解解暑氣。
裴知憫不敢讓他一個人行動,就在一旁守著。
「你別站著了,」蘇獻培朝沙發那兒抬了抬下巴,「去坐下休息會兒吧。」
裴知憫抿出個笑:「沒事,我不累。」
蘇獻培笑著道:「那你讓讓,擋著我找東西了。」
裴知憫配合地往外挪了幾步,蘇獻培手撐著這一條柜子,慢慢走過來,嘴裡呢喃自語說「是不是在這個柜子里」。
裴知憫默了良久,開口問:「外公,你的腿還疼嗎?」
蘇獻培翻柜子的動作一頓,知憫怎麼知道的?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明白了她回來的原因。
「你外婆告訴你的吧?」
裴知憫搖頭,實話實說:「媽給外婆打電話,想讓你們來南城住,外婆說什麼都不肯來,媽打破砂鍋追問原因,她就沒瞞住。」
外公輕嘆了聲:「不讓她說,就是怕你們擔心。」
裴知憫低聲道:「我知道。」
「放心,就是個小傷,你外公身體硬朗著呢,」蘇獻培在她面前伸展了下手臂,又來回走了兩圈,「早起去湖邊鍛鍊都能走上兩小時,好得很,你放心。」
「外公,」裴知憫輕聲說,「我捨不得你。」
蘇獻培喉頭一哽,找到金銀花茶,拿出一袋,走向茶几坐下。
「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就算哪天真走了,你也別難過,」他說得很豁達,「生老病死,是人都要走這麼一遭。」
裴知憫聽不得這種話,使勁地跺了跺腳,急了:「外公!」
蘇獻培半哄道:「好好好,我不說了。」
幾朵金銀花被丟進茶壺裡,小火煮著,茶湯漸而變成琥珀色。
蘇獻培倒了一杯,喚他:「來喝點茶。」
茶水清甜甘香,裴知憫小口小口地喝著,陪他聊著天。
中午吃過飯,蘇獻培就打算出門出茶館打牌。
那會兒天色看起來比早上更加陰沉了,雲全是灰色,水陰陰的,滿目荒涼,不多時,一場雨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嘩浪浪的雨,下得又快又急,打落了好些朵院裡的花。
蘇獻培望著零落的花瓣,直搖頭道:「唉喲,看樣子不能出去打牌了。」
裴知憫攬上他的肩,提議道:「外公,我陪你下棋吧?」
蘇獻培應得爽快:「好啊。」
小時候外公就把她當成棋友搭子,象棋圍棋都教了個遍,瞧這雨的架勢,一時半會兒應該停不下來,祖孫倆一致說下圍棋。
棋盤剛擺好,門口就響起了沉悶的叩門聲,接著有蒼老的聲音傳進來:「老蘇——老蘇——」
外公停下手裡分棋子的活,撐傘去開門,裴知憫站在檐下,看著他明顯遲緩許多的步伐,眼眶慢慢濕潤了。
門外是位老人,拎著一個木籃,裡面鋪著的櫻桃個個粒大飽滿,水灩灩的鮮嫩。
「就因為你一個電話,我立馬從樹上摘了下來,還冒雨給你送來,」他邀功似的說,「這次你怎麼都要送我一壇桂花酒喝喝吧。」
「沒問題,」她聽見外公的笑聲,「兩壇都可以。」
老人遞來籃子,輕責道:「你下次要吃起碼提前一天跟我說,不然我臨時弄還真來不及。」
外公說:「我孫女喜歡吃。」
老人透過半開的木門,看到了屋檐下站著的女孩子,一襲白裙,亭亭玉立。
「就是那丫頭?」
外公回頭望了眼裴知憫,笑著點頭:「是。」
老人羨慕流露得格外自然:「你這老頭,有福氣啊,孫女這麼乖。」
外公笑痕更深。
他們聊了會,那個老人就說回去了,院門關上,外公提著一籃櫻桃進來。
裴知憫側過頭,假意去看屋檐上的燕子,悄悄把淚意憋回去。
「這可是剛摘下來的,新鮮的很,你快嘗嘗。」蘇獻培把那籃櫻桃送到她眼前。
裴知憫隨手抓了一個餵進嘴裡。
「甜不甜?」老頭問。
她皺眉癟嘴,吐出一個字:「酸。」
「不會吧?這個季節的櫻桃應該都熟了啊。」
話還沒說完外公就拿了一顆嘗,裴知憫還在裝,等著看他的反應。
蘇獻培仔細品嘗了下,不酸啊,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