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見傅至景的眉宇仍微微蹙起,孟漁瞅了瞅空蕩蕩的四周,湊上去在他臉頰親了一下,小聲說:「我都聽你的。」
他如此乖覺,傅至景這才勉強壓下不悅,帶著他回到隊伍繼續趕路。
再往西走上一日,逐漸可以在路上碰到三三兩兩逃難的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唇乾口裂,這些難民都是從二十里外的城鎮逃出來的,見到裝了乾糧的車皆眼冒金光,若不是精兵都帶著刀恐怕就要撲上來搶糧食了。
骨瘦如柴的男人帶著一家老小拼了命給馬上的孟漁磕頭,求青天大老爺賞口飯吃,婦人的懷裡還抱著個啼哭不止的嬰兒,亦匍匐在地哀求。
孟漁看人腦袋磕出了血,於心不忍,「不如就給他們些乾糧吧。」
「給了一個,那下一個呢?」被傅至景一口回絕,「這一路上你會遇到很多人,你能給得了多少?」
他們此行是為消除作亂的邪教,所帶的乾糧只夠趕路果腹所用,一旦開了這個頭,跪在他們馬前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精兵拔刀驅趕難民,那人見求糧不成,竟想一頭撞死在刀下,若非劉翊陽反應迅猛將人推開,怕是聚眾激憤的難民就能多了條正當的理由搶奪乾糧。
有驚無險,一行人接著前行,孟漁忍不住回頭一看,見婦人正咬破手指給襁褓中的幼兒餵血,當真是觸目驚心。
等進了城關,傅至景一口氣都沒歇即刻抓了民官審問,一經排查才知道,這些貪官竟和當地鄉紳米商勾結,將朝廷的賑災糧一分為十,其中一份摻了沙子煮粥派發給宅民,其餘的皆高價在米鋪里售賣。
百姓無錢購糧,無糧可食,自然得另覓出路。
傅至景在民間長大,看多了官商勾結的惡行,深知平頭百姓的苦楚,厭貪如賊,不掩事也不怕事,當即將官員收押問監,把三十精兵分批一個個去往涉案米鋪,不僅要他們把賑災糧吐出來,還得無償拿出十擔米在街頭派發。
如有異議者,一律格殺勿論。
他如此雷厲風行,就算是地頭蛇也怕了他的手段。
孟漁沒閒著,特地穿上官服在街巷裡督促米商派米,有米商見他模樣和善,諂媚地來同他搭話,他將傅至景的疾言厲色學了十足十,再也不敢有人動歪心思。
耽擱了一日多才繼續趕路,臨出城前留下五個精兵,城裡的百姓皆來送行。
孟漁心中好似有一團不熄的火焰在燃燒,從他進京成為九殿下至今,他一直糊裡糊塗地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可眼下望著烏泱泱的人群,再回想起當年在宜縣私塾時,白鬍子老師那一句鏗鏘有力的「官者,為民請命」,他渾身都沸騰起來。
他一路都在沉思,引得傅至景的發問:「在想什麼?」
「我在慶幸,我雖是假的孟大人,但我是真的九殿下。」
孟漁考取不了功名,九殿下也鬥不過京都的爾虞我詐,但只要有這層身份加持,他未必會碌碌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