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漁本來也沒等過,嘟噥一聲,看著全然暗下來的天幕,幾口填飽了肚子,說有些積食想出去走走。
傍晚剛下過一場雨,夜間泥濘的地面不大好走,宮人勸了兩句,孟漁大概是有點「恃寵而驕」,不管他們說什麼,提了燈籠就往外走。
少君要外出,奴才只得跟上。
孟漁不讓他們跟得太近,離得幾步的距離,走到太明湖才慢慢停了下來,望著平靜的湖面發呆。
寂寥無聲的四周忽地變得無比熱鬧,觥籌交錯,張燈結彩,一道道陌生的聲音猶如天外而來。
「九弟,我當真是小瞧了你,你有這等子妙主意怎麼不早露出來?」
「民間多意趣,九弟安排了什麼節目讓我開開眼界。」
「九弟可真偏心,怎麼到我這兒就一盞也沒有?」
誰在說話?誰在開懷大笑?誰是他們的九弟?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畫面了……
孟漁驚恐地環顧四周,既沒有人,也沒有花燈,一切都像是鬼魅用來蠱惑人心的幻境。
宮人見他臉色煞白,猶豫著是否要上前,他已經大口喘兩下離開了走過令他感到窒息的地方,走到假山環繞處。
誰都沒想到孟漁會突然鑽進假山里並吹滅了手中的燈籠。
「少君,少君……」
呼喚他的聲音越多越大,孟漁的腳步就越快,他明明對這兒不熟悉,卻仿若早已經來過好幾回,甚至無需思慮他的雙腿就帶著他繞出了假山群的另一個出口。
孟漁被地上的小石子絆了下,在原地愣了愣,少年的五官倒映在水裡似的朦朧地浮現。
枝頭上停著一隻斷翅蝴蝶,像人跛掉的腿。
天突然飄起了煙霧般的小雨,打濕了它毛絨絨的翅膀,它撲騰著起飛,一遍遍被打回原地,最終筋疲力盡地死在了泥地里。
像斷翅蝴蝶的不是孟漁,而是……會是誰呢?
為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孟漁不自覺地往宣春殿的方向走。
他終於甩掉那群討人厭的尾巴了。
孟漁的發縷被雨霧打濕,跑得太快,幾小絡黏在面頰和頸部,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抬手拍了拍殿門。
沒有人來開門,他壯了壯膽,自個兒推門走了進去。
不同於其它夜間燈火通明的宮院,這裡連盞燈沒點,只有內殿裡依稀傳出微弱的光。
孟漁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靠近,剛來到門前,裡頭砸出一盞燭台,伴隨著暴烈的一句,「滾出去。」
燭台堪堪擦過孟漁的身側,那人的聲音像只常年被困在獸籠里的猛獸發出的怒吼,因被殘忍地拔去了利爪,沒了防禦的武器,顯得那麼的躁動而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