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得林維明慌忙翻書,原來朱炳都已經講到後面幾頁了,他壓根沒聽。幸好與他一般的學子有很多,滿堂竊竊私語抱怨的學子在匆忙的翻書聲中稀稀拉拉地接誦:「政寬則民慢……」
孟博遠雖然已幾乎睡著,聽見周遭響起朗誦的聲音,此刻竟也頑強直起身,捧起書本,恍恍惚惚地跟著念起來:「慢…慢則糾之以猛……」
只是還沒念完,他又「咚」的一聲,一頭栽倒在桌上。
這動靜可不小,朱炳當即扭過頭來,大餅臉上陰森森一寒,抽出後腰別著的藤條便要衝過來教訓他。程書鈞慌忙將這冤家一腳踹起來,他迷瞪著直起身,下意識繼續捧書朗讀,書擋住了半張臉,朱炳盯了他半晌,終究只是重重哼了一聲,將藤條重新插到腰後,轉身繼續領誦。
程書鈞抹了把冷汗,他這個好好聽講的反倒快嚇死了。
但讀了兩句,孟博遠又再次困得整個身子都往後倒仰,坐在後頭的林維明拼命忍住笑把他推回去,還用力地掐了他胳膊一把,壓著嗓子道:「孟四!喂!快醒醒!你這是瞌睡蟲附了身?怎會困成這副模樣,昨晚上哪兒偷雞去了?」
沒人答應,回應他的唯有細微的鼾聲。
林維明震驚地瞪圓了眼,特意側過頭去看他,孟博遠眼皮雖還半睜著,但已睡著了。
甚至睡熟了!
真服了他了,坐著都能睡著!他只好暗暗用手撐著他的背,不叫他倒仰。
片刻後,這段文章總算講解到了最後,朱炳掃視滿堂打蔫的學生們:「最後講完這道題便下課,來,誰來講一講這篇《論政寬猛》要如何拆解?」
一聽這話,滿堂學生立刻垂下腦袋,紛紛神色專注地盯著自己面前的書卷,好似這書頁上突然開出了一朵花來似的。
「都不言聲?那我點名了!程書鈞,你先來答。」
程書鈞一驚,連忙站起來,但他剛起身,兩人共坐的長板條凳便霎時失衡,孟博遠整個人頓時向外歪倒,林維明發現了,從後頭慌忙要抓住他衣裳,但已經遲了,伴隨著「砰」的一聲,他連人帶凳,重重滾到了地上。
頓時激起鬨堂大笑。
孟博遠揉著眼在笑聲中爬起來,剛清醒些,就對上了朱炳那恍若正噴射出兩道烈焰的雙眼:「豎子!我教書授課十餘載,從未見過如你這般頑劣的學生!你給我留下把《論政寬猛》抄二十遍!抄不完休想出這道門!」
半個時辰後,天黑了,丙字齋的其他學子早都走光了,只剩孟博遠、林維明和程書鈞三人還伏在書案上奮筆疾書。
林維明忍著咕咕直叫的肚子,咬牙切齒、邊抄邊罵:「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冤家!孟四,你老實交代,昨個到底做什麼去了?」
孟博遠哈欠連天:「沒什麼,我三哥昨日休沐歸家,我爹非要押著他與我講課,背不出來便斥責我蠢鈍如豬,三哥為我說話,卻也勸不動我爹,無端端指著鼻尖罵了有半個時辰,害我天亮時才睡下。」
林維明一聽,怒氣就消了,嘆口氣,順帶憤憤地為好友鳴不平:「你爹也是……我小叔論起來才叫舉國皆知的天才呢!可我爹娘何曾將我與小叔相較過?這好比拿竹篾子比金絲楠嘛,沒什麼好比的。一家子能出一個好的已是祖墳冒青煙,你家還想連著冒兩回?要不你跟你爹說,把你祖父的墳一把火燒了得了!那冒的煙兒夠大。」
孟博遠撇著嘴,無語地瞪著他:「你等著,今晚我便叫我阿爺上來尋你談談心。」
林維明掀過抄完的一頁紙擱在邊上晾曬,咧開嘴,露出欠揍的笑:「少嚇唬我,我可不信這套,你阿爺若真泉下有知,便見不得你爹這麼折騰你。」
孟博遠蔫了,垂下腦袋,不吭氣了。
孟家原本有四兄弟,長子溺水早夭,孟二則過繼給無後的伯父續香火,家中便只剩孟慶元和孟博遠兩兄弟。兩人相差八歲,但孟慶元去年便已考中進士,年前被選任為學士院秉筆,不到三十、年紀輕輕便已出仕為官了。
世人皆知,國子監只招收七品官以上的兒女子侄入學,統稱為內捨生;辟雍書院則不論是商賈農戶,只要是良家子經考學都能入學,視為外捨生。孟家原本只是富農鄉紳,正因孟三今年選上學士院有了官身,孟家才能從外城遷居到國子監夾巷購房居住,還把孟博遠也從辟雍書院轉來國子監讀書。=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1_b/bjZ5A.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