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嘎」的一聲,兩眼一翻就厥過去了。
聽得姚如意都忍不住笑了。
古時雖也講究多子多福,但也分情形。林家就這麼幾間房,全靠林司曹這個七品官的俸祿養家,五個兒子聽俞嬸子說小時候個個比猴兒還活泛,大了也愛胡鬧,竟沒有一個穩重老成的,五個孩兒能十二個時辰不停歇地上躥下跳,林司曹實在受不住了,再看別人家香香軟軟、乖乖巧巧的閨女兒饞得眼淚都下來了。
本來他們不打算再生孩子了,夫婦倆年紀也不小了,沒想到英嬸子竟又懷上了。
板車晃晃悠悠出城去,姚如意夾在嬸子嫂子中間,聽得津津有味,只恨手邊沒有一把瓜子嗑,還時不時被俞嬸子促狹逗趣的言語逗得笑出聲。
此時,秋日還有些灼熱的陽光散下來,讓她竟有種要秋遊的快樂。
畢竟秋遊是一項她很多年都只能旁觀無法參與的集體活動。她之前經常坐在小賣部的櫃檯後面,看學校里組織秋遊,學生們舉著紅旗、穿著班服,列著長長的隊伍從她面前經過,讓她羨慕極了。
日頭漸高時,集市喧鬧聲漫過來,她們終於到了大集上。
出得城門往南行數箭地,沿路已支起了一個個竹竿篷布攤子。
喧聲如潮。
賣炊餅的揭開蒸籠,白氣騰地竄起,裹著油香往人堆里飄。賣炙肉的推著獨輪車,尋個空處歇下,將鐵鏟在鐺子上颳得鐺鐺響,口裡唱道:「熱煎煎的灘羊肉嘞——」還有腳夫閒漢們,俱都蹲在牆根下,捧著粗瓷碗呼嚕呼嚕喝羊雜碎湯,邊喝邊拿眼覷著過往行人,等著活兒。
一進集市里,便是摩肩接踵,螞蟻攢巢似的人擠著人,什麼味兒都有。程娘子與俞嬸子忙將姚如意夾在中間,左右緊抓著她的胳膊,生怕她走丟似的。
尤嫂子和劉銀珠早把兩個孩子抱起來箍在懷裡,大人緊張起來,她們卻興奮的不得了,茉莉伸著細伶伶的胳膊去夠遠處貨郎擔上的彩繪泥娃娃,整個人幾乎要從她娘懷裡掙出來:「娘,我要那個,我要!」
小菘拿眼瞟一眼娘,見娘抱著敦實的她吃力得很,便沒有鬧,拉了拉她袖子:「阿娘我也想要一個。」
程娘子道:「你們且帶孩子買去,我們往韓家窯走一遭,還要買些針線。」
俞嬸子卻盯上了個賣鵪鶉餛飩的老漢,道:「我不去那灰堆里遭罪,就在這兒吃碗熱湯兒。你倆辦完事,回來尋我便是。」說罷扭動著粗腰,一屁股擠進老漢新支的油紙傘下,還多要了兩個笸籮里金燦燦的油果子,哼著小曲,四平八穩坐著等吃食——俞嬸子原沒什麼要買的,出門一趟,只為消遣罷了。
當下分作三路,程娘子則拽著姚如意在人叢里左衝右突,擠上驛道後再沿城牆往西走了會子,便見一片空地布滿補丁似的窩棚,立著幾座巨大的饅頭窯。正有一窯大開,熱浪卷著火星子往外撲,赤膊的窯工們臉蒸得通紅,渾身熱汗,正拿鐵鉤子去鉤窯架上擺著的紅陶碗盞。
這窯場口蹲著個鬢髮蓬亂、形容猥獕的老窯工,深秋時節他只穿件無袖布褂,敞著懷,露出曬得黑鐵也似的毛胸脯,一身肉腱子,正呼嚕呼嚕喝羊肉湯餅。
他見人來也不起身,直到程娘子招呼他:「老韓頭,生意來了。」
那漢才抬眼道:「燒甚物件?」
姚如意忙取出用毛筆勾的圖樣。她除了數學好,還有一樣長處就是略微會畫些小畫,當然也是沒人教她的,只是住院無聊,跟著某字母站的up主自學的。
畫得不算太好,但還算能看得懂。
老韓頭接過去眯眼端詳:「哦,雙眼爐子?上頭加支腳架陶盤?但這支腳用陶土易斷,得用銅鐵打制,這得另加錢。」
這倒也正常,姚如意便又細細跟他說明了尺寸大小。
程娘子在旁納悶:那些烤盤有的要挖凹陷的條狀槽,有的是六個圓餅槽,有的是平盤圓餅鐺,還有分了九格的深鍋子,如意這是又要做什麼吃食?
第19章 烤腸爐 男人的話騙人的鬼
程娘子心細,還看出姚如意畫的煤爐與他們平日裡使的不大一樣。
老韓頭也瞧出來了,他把碗往地上一墩,舔了舔牙膛:「姑娘莫不是沒燒過煤餅?這爐子做恁深作甚?煤餅不過這般大。」他拿眼盱著姚如意的樣子,看她面白皮嫩,似乎也認為姚如意是個在家沒加過煤餅的嬌小姐,說著用巴掌比劃個扁圓:「爐子深了可又費煤又不聚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