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怎麼了?」
他面色發暗,恍恍惚惚,沒理會她。
「是不是累了?今兒人多,鬧著您了吧?」姚如意把他慢慢攙起來,見他仍是神思不屬,摸了摸他額頭,不燙啊,手腳也熱著的,身子應當沒事,便溫言勸解道,「我先送你回屋歇歇,您睡一覺,我去喂喂狗,等會兒我做好飯便叫您吃午食啊。」
他還是沒應聲,只是乖乖由她攙進屋,合衣躺下後,便又兩眼直直望著木樑。
姚如意有點擔心,心里已經琢磨著要不要請郎中過來看一眼了。
想著,她進了灶房,又不放心探頭出去看了眼,姚爺爺屋子裡靜悄悄,一絲聲響也無,好像睡了。
她又縮了回來,先把早上蒸的剩下的饃饃掰碎,把兩枚生雞蛋倒進去攪拌,起鍋炒到乾爽,便擱在盤子裡,匆匆打開林家角門。
角門邊,歪著她用姚爺爺的一件破破爛爛的舊棉長衫改的大狗窩,就擺在小跨院這頭挨了門的屋檐下,她一進去,狗窩裡就探出個兇悍的大黃疤狗頭。
狗媽媽沖她齜出森森白牙,這回姚如意可不怕了。
這半個月,她已經和小狗廝混熟了!
很快,狗媽媽的大頭下面便接二連三探出三隻狗頭一隻貓頭,都歡天喜地沖她吐舌頭、搖尾巴。
姚如意只是蹲身「嘬嘬嘬」,四團肥了兩大圈的毛球便沖了過來,挨挨蹭蹭地繞著她打轉,在地上翻滾,咬她的腳踝,那隻小橘貓是頂不客氣的,聞見她盤子裡的香味,汪汪汪便攀著她的裙子往上躥的。
一時間,她就被奶乎乎的汪汪咪咪之聲包圍了。
她實在禁不住誘惑了,放下盤子,這個擼一擼那個摸一摸。
期間狗媽媽始終趴著冷眼盯著她,卻沒像先前那樣沖她吠叫驅趕。前陣子營繕鋪子時,她有好幾次端東西來餵狗都被狗咪一家看到了,一開始狗媽媽會對她狺狺狂吠,幼崽也四散驚逃,但她很有耐心,放了吃食就走。
再連續個三五回,狗媽媽和崽子們都認得她的味道,狗媽媽還警惕,但幼崽們只覺著她一來便有吃的,見她再不會跑了,先是在丈許外遠遠相望,隨後她剛撂下盤子,便有雞賊的小狗率先跑過來搶食吃。
一個來了,另外的便也躡爪蹭過來了。
就這麼慢慢的,她成功用食物騙走了小狗咪們的心,三隻小狗一隻橘貓每天都讓她擼得極盡興,只有狗媽媽還不讓她靠近它。
今日也是,姚如意沒忍住擼了一刻鐘才戀戀不捨起身,臨走前也這個抱一下,那個蹭一下,還把吃得肥肥的橘貓抱在懷裡貼貼臉蹭蹭毛。哼著小曲關上門,剛走到院子裡,她便發現不對勁。
院門怎麼開了?
扭頭一看,姚爺爺的屋子也大敞著,她飛跑過去,床榻空蕩蕩,屋裡沒人!
姚如意刷得冒出一身冷汗,衝出巷子裡看了眼,大中午的,又是冷天,一個人影也沒有。
她跑過廂軍值房,誰知老項頭偏生這時候正打瞌睡,被她叫醒時還迷糊著,竟也不知有沒有人鑽過柵欄出去!
她腦中飛快地轉,爺爺頭腦有時混沌有時清醒,走丟了回不來就完了!但他跑出去的時間不長,還很有找到的希望,有什麼辦法能最快找到爺爺的蹤跡?要節省時間,要快!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閃電,立刻又折返跑回家裡。
她隨手拿了只姚爺爺的舊鞋,又從角門處進了林家。
狗媽媽正蜷著打盹,小狗咪則在小跨院的雜草堆里追著草蛉嬉鬧。
姚如意蹲下來,明知有些荒唐,但她還是把鞋伸到狗鼻子前,試著問了句:「好狗狗,你聞聞他的鞋,帶我去尋爺爺好不好?」以前她與外婆也有一條土狗,很聽人話,不僅會看家,還能幫外婆提菜、送貨。她一直相信狗能聽懂人話。
狗媽媽果然昂首,棕黃色的眼眸定定望她。
姚如意滿頭的汗,急得喉頭髮緊,越來越想哭了:這時候沒電話又沒監控,外面人又多,去哪兒找啊!
狗媽媽一直沒動,就在姚如意覺得自己真是犯傻不如請鄰居們一起出去找,狗媽媽突然站了起來,抻直前爪伸了個懶腰,竟然真的踱步過來低頭嗅了嗅她手裡的鞋子……還被臭得張嘴乾嘔了兩下。
姚如意雖急得要上房,也顯出幾分臊意:「……對不住啊,早知拿衣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