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棍「鐺啷」一聲砸在鄧峰身側。
另幾個剛衝上來,一個被躲在後邊的姚如意壯著膽子,跳起用火鉗狠敲了後脖子,倒在地上直哼哼;餘下兩個被林聞安抬起足尖勾起茶攤邊的扁擔,空手一接,橫掃出去三四步遠。
鄧峰這才真怕了,抖著脖頸望上去,正撞進雙寒潭似的眼:「磕頭,給姚小娘子賠罪。」
那目光直刺進他的骨頭裡似的,讓他一抖,哭哭啼啼埋下頭,極不情願的額頭觸地,喉間還含混著幾聲抽搭:「我錯了……再不敢了……」
等他給姚如意磕滿三個響頭,林聞安才撤了劍,抬腳往他後背上一踹,鄧峰立時像個滾地葫蘆般跌出去老遠:「滾。」
鄧峰吃了虧、丟了臉,又知林聞安身手厲害,討不了好,只得氣急敗壞招呼家人,逃出幾步,又青白著臉轉身嚷:「我不會放過你!給我等著!」
林聞安目光冰冷望著他,手中劍微微一轉,作勢要擲劍,唬得鄧峰渾身發顫,再不敢言語,領著人腳底抹油似的跑了個飛快。
見惡人狼狽逃竄,先前逃散的人群又圍攏過來,大聲喝彩!
林聞安卻立在原地,垂眸拭劍,既沒再看鄧峰狼狽而逃的身影,也沒阻攔計較。
姚如意則連忙將手裡的火鉗和地上的扁擔都給人家茶攤攤主擺回原位,再摸出二三十枚銅子兒悄悄擱在茶案上。
他們在這打架,把人家好好的生意攪黃了,怪不好意思的。
回身見瞧熱鬧的人竟越來越多,還不肯散,林聞安不知為何木樁般變得一動不動,周圍還有些大娘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說好俊,不知婚配沒有……
姚如意眼眸一轉,趕忙揪起林聞安衣裳嗚嗚咽咽地演上,扯過他袖子擦了會兒還沒擠出來的眼淚,再抱住他胳膊動情嚎啕:
「二叔啊!虧得你回來得快,這鄧家人果真是賊賤蟲托生,自家有那見不得人的腌臢毛病,害了人還不夠,見天還要潑髒水!」
林聞安:「……」
她順帶把鄧家人如何騙婚、如何欺負孤寡的事跟眾人說了,眾人果然唏噓不已,又聯想方才所見,登時義憤填膺,還有熱心腸的替她出主意,說若去官府告狀,他們都願做證人。
姚如意扯著林聞安的袖子,見效果不錯,再擦了擦眼淚,正想接著演,忽覺臂彎一沉:林聞安握著小劍的手頹然垂下,似是連劍柄都握不住了,被她抱住的胳膊,也在微微顫抖。
方才鄧峰逃竄、姚如意演戲,他都只站著,沒說話也沒動彈,姚如意頭一回打架,有些興奮過頭,竟也沒發現他有些不對勁。直到此時,他身子無力往前傾,冰涼的鼻尖擦過了她的耳尖。
她怔住,耳畔隨之拂過他溫熱的呼吸,聽見他低低地喚了她一聲:
「如意。」
「走……」話沒說完,鐺的一聲,劍已墜地。
姚如意趕忙抬頭,清苦的藥味卻已如大幕般朝她籠了下來,林聞安搖搖欲墜,她腦子還沒轉過彎,雙手已下意識去接。
怎麼怎麼個事兒啊,二叔開大把查克拉用完啦?
什麼也來不及了,她雙臂剛抵住他衣襟,整個人便被眼前傾倒的寬闊胸膛壓得眼前一黑,身上重重一沉,她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扛不住啊!
眨眼功夫,兩人已如疊羅漢般栽倒在地。
倒下時,林聞安似乎已意識不清,但在她身子要觸地的當口,一隻虛浮的手竭力抬起護住她後頸,順著重重跌倒的姿勢,將她往懷裡一帶,讓她倒在地上時幾乎沒怎麼感到疼。
只是人猝然往後倒,腳腕子猛得一擰,崴了一隻腳。
等她從變故中五感回籠,輕喚二叔不見應聲,才發現林聞安雙眼緊閉,臉蒼白如紙,只有護著她的胳膊還沒有鬆勁。
原主與她都是小骨架的女孩兒,如今臉壓在他胸口,有種好似自己都變小了,被他的手臂結結實實攏住,環抱在懷裡的錯覺。
後來她被叢伯和姚爺爺刨出來後才知曉,林聞安扶著姚爺爺出茅房往回走,半途正遇著尋好車位的叢伯,三人剛到山門口,他隔老遠便瞧見她跟前圍了好些人。叢伯老花眼瞧不真切,他卻覺出不對,但姚爺爺腿腳不利索身體又不太好,怕他受刺激,便讓叢伯先照看著,自己咬著牙忍著腿疼,箭步衝來。
一跑近,就聽見鄧峰那廝要仗著人多勢眾欺辱姚如意一個女孩兒,情急關頭哪還顧得上其他,近乎憑本能,硬是動了手。
他的功夫是小時就跟叢伯學的。叢伯年輕時在鏢局當差,後來厭煩了出生入死、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便簽了長契在林家做管家,林家人待他親厚,他便也安心幹了一年又一年。
等林聞安大些,他父親林逐想著男兒家總要學些武藝傍身,何況科考路上沒副好身板哪行?正好家裡有個老鏢師,便央求叢伯教孩子武藝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