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裡沒有羊排,兩家人的地窖里都只凍了些羊腿肉,於是取了棉帽往頭上一扣,準備出門去買去。
姚如意趕忙跟在叢伯屁股後頭,像個大袋鼠一樣蹦躂著叮囑:「叢伯叢伯,你記得,要買羊胸第五六對肋骨肉,那兒肥瘦均勻,烤出來又嫩汁水又足;要是只有腰肉了,就挑頭兩對,帶點裡脊,肉質緊實,也好吃呢。」
她和外婆都愛吃羊肉,羊哪個部位好吃,她能一口氣說一刻鐘,就沒有一隻羊能活著離開她家!
「省得了!」叢伯連連答應,臨出門前還交代了姚如意一聲:「二郎的傷腿正敷藥呢,三寸釘那腦子就棗核那麼丁點大,實在靠不住,回頭小娘子替我去記著,再過一刻鐘,就叫叢辛過去給二郎換一張。」
姚如意應下了。
她本也有個重要又麻煩的招子要勞林聞安幫忙呢。
姚爺爺身體雖然好了不少,但手抖的毛病還是在的,戳煤餅戳歪了無妨,但若是請他寫招子,他必要寫上一整日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開業那回寫個牌子,都給爺爺累夠嗆。
所以自打林聞安來了,姚如意便常揣著糖哄她這「二叔」幫她寫。她雖沒學過書法,也看不太懂裡面的門道,但她也覺著林聞安的字寫得很順眼,似乎橫看豎看都好看。
於是時辰一到,她便趕忙囑咐叢辛去換藥,她自己則窩回在鋪子裡,輕輕搖著椅子,繼續完善她的套餐方案。她心裡還在猶豫呢:她要不要也弄個月費「大神卡」呢?就怕這時弄這個麻煩呢。
姚如意正咬著筆桿子冥思苦想,就見窗口處耿家的耿雞來了,他是個結巴,姚如意一見他就抓心撓肝的,因為他一探頭就會:「姚姚姚姚姚姚……」
她受不了了:「別叫我了,你就說你要啥?」
「要要要要要……」
「你就直說要啥!」姚如意開始痛苦了。
「又又又又又……」
「什麼又啊?又啥啊?柚子嗎?我這兒沒柚子賣!」
「不不不不不……」
一刻鐘過去了,耿雞什麼也沒說清楚,被聽得抓著衣襟人都要崩潰的姚如意面無表情地塞了顆糖,要求他回去換個人過來買。
耿雞便沮喪地跑回學館去了。
姚如意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想起之前耿牛耿馬還說他們的小主子耿灝脾氣不好,耿雞才勸了他幾句,他就把人踹得臉著地了。現在想來,耿灝應當也不是脾氣不好吧……
沒一會兒,耿牛來了,張口要買了一堆炙肉腸。姚如意舒坦了,也總算知道耿雞說的「又又又」是什麼了,原來是要買「肉肉肉腸」。
好嘛,這孩子不僅結巴,說話還帶地方特色呢!
耿牛付完帳,扭頭又見姚如意爐子上還擺了新的圓形烤盤,還問這是什麼,得知是夾肉餡的雞蛋烙餅,也要了十來個。
她便先忙活起來了。
耿牛今日一臉喜氣洋洋的,乾等著也沒事兒,還偷偷告訴她,耿灝也興高采烈,人家開學,他倒準備回家去了。
姚如意驚訝地問:「為什麼?你家小祖宗想通啦?」
「不是!是我們郎君被人彈劾了!前日被御史颱風聞而奏參了好多本呢!他就被官家勒令回家思過去了,今兒,竟然捨得把鄧家的女人和他兒子趕出耿家去了!連休書都寫了!」
姚如意也吃驚得烤腸的手都頓了頓。
耿牛買完東西走後,姚如意就陷入了沉思,她靜靜地看著耿家的馬車成了一眾返校人流中唯一的逆流,飛快離開了國子監的夾巷。
她想起林聞安的話,會不會是他參的耿家?
但抬頭不見低頭見,為著吃飯方便,叢伯與林聞安每日也都過來一處用飯,姚如意又日日都去尋他寫東西,所以他寫得最多的都是她的招牌、她的雜活標籤、今日促銷之類的,沒見過他寫過什么正經東西啊。
她正琢磨呢,又來人了。
「姚小娘子……」
姚如意抬頭,程書鈞正一身乾淨的青衣站在窗前,他眼睛似乎都不敢往她身上落似的,微微瞥到邊上,雙手遞過醬油和糖罐子,低聲道,「我娘叫我來稱半斤醬油、兩斤糖。」
「好,你稍等。」姚如意蹦著腿就要去給他稱。
剛蹦躂著扭過身,又聽身後他有些結巴似的關心:「姚小娘子……你……你腿好些了嗎?」
姚如意沖他一笑:「早不疼了!沒什麼事!」
說完便去稱醬油和糖了,她自然沒看見,程書鈞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睛一直望著她,等她又裝好兩個罐子回來,便又慌忙撇開。
「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