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關東煮多花費了一點心思,要做關東煮最重要的是底湯好吃,要鮮,要能夠「清而不寡,濃而不膩」才行。
誰能拒絕,在冬日上學的路上買一杯熱乎乎、咕嚕嚕冒香氣的關東煮吃呢?姚如意即便知道難也想做。
宋朝的汴京很難找到日式鰹魚、昆布之類的東西,除了自己發酵味噌之外,只能用常用豬骨、雞骨、鯽魚、菌菇、或者冬筍嘗試搭配著熬煮鮮味,再用不同的酒、醬來調味。
姚如意這些日子已經連續試了好幾版,正在慢慢接近她記憶中的味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應該是最後一版了。現在院子裡正熬著她的關東煮湯底,滿院子都有一種讓她熟悉的鮮香味。
正想著,鋪子窗口探進張面孔粗糲的中年婦人的臉,她背著個襁褓小兒,笑得眼尾堆起褶子:「小娘子,我來取今兒的衣裳。」
姚如意扶著貨櫃單腳蹦下來,挪著步子引她進來。
這是叢伯給兩家雇的洗衣婦葵嬸,她兩三日過來一趟。
起初姚如意見她背著襁褓還來洗衣,心裡不落忍,要推拒了,想著幾件衣裳,家裡又有井,隨手揉了也不費事,叢伯卻道:「你給她衣裳洗她不叫辛苦,她沒有衣裳洗,掙不到銀錢,沒了下一頓才辛苦。」
叢伯不顧她反對,堅持將葵嬸請來洗衣。
姚如意便兌了熱水給她洗衣,又請她喝茶,又搬出鋪子裡盛貨的大藤編籃子,墊了褥子,把孩子卸下來睡在裡頭,這樣她幹活便能鬆快些了。
葵嬸愣了下,便嗚嗚地流著淚,彎下膝蓋,要給她磕頭。
嚇得姚如意趕忙說不用不用,一蹦一跳就跑了。
後來她才從程嫂嫂口中得知,葵嬸其實是出了名的潑辣,叫她不必擔心。說她在國子監這條巷子收洗衣裳已不少年了,且是壟斷生意,誰也不敢與她爭,誰要是來搶生意,她背著孩子都能一個打三個,還能叉腰找到人家家裡去罵一個時辰不歇氣。
前日,她剛把一個偷偷想用低價分走生意的洗衣婦薅掉一大把頭髮。
姚如意砸吧砸吧嘴,總算明白了叢伯說的那些句話,也慢慢知道了這時候底層人民的生存法則了。
但她還是堅持給葵嬸熱水熱茶和裝孩子的籃子。
不過葵嬸不單單因潑辣才有生意,她很勤快,衣裳全都洗得很乾淨,而且知曉不同料子的衣裳要不同法子洗,還會幫忙熨燙衣衫。國子監的學子,有好些沒有成家的單身漢,家裡又住得遠的,都會找葵嬸洗衣。
因著腳傷,又怕鄧家隱而不發是在謀什麼陰謀詭計,姚如意去興國寺談零食工坊的事便暫且擱置了。
但她今日瞅著學子們陸續返校,又動起新心思。
最近她腳不方便,兩家都由叢伯來操持一日三餐,但叢伯是個極講究生病要忌口、飲食清淡的養生狂魔,於是連日來姚如意吃的都是小米粥、雜糧粥、雞絲粥、青菜粥……把她喝得臉都綠了。
她心裡特別想吃點煎炸油烤、滋味濃重的垃圾食品。
喝著粥時,她便開始想念肯某雞,想著想著,靈光一閃——對呀,她也可以做固定的早餐套餐售賣啊?
這下,她今日一直在琢磨這個,窩在鋪子裡塗塗畫畫。
她想了幾個固定的早餐組合,但還沒琢磨好定什麼價。套餐的標價要高些,但又不能太高了叫人一問便覺著貴,之後再設個「學生價」,憑國子監內監生的文牒,全都立減十文。這樣便就又回到比正常價低一些的優惠價,算起來她大概每一樣東西都打了九折左右。
她雖打了折,但算起來還是比賣單品掙的。冬天了,直接賣套餐也會比一樣樣單品賣的快,套餐都是提前準備好溫著的,要什麼一拿一裝就好了,也能夠節省時間、賣得更多。
最好麼,再弄個集章本子:只要連續七日來買的,集滿四個章(正好一月),就能換五文代金券或是個小贈品。
正寫的入神,就聽外頭有人喊:
「小娘子,湯熬夠一個時辰了,你快來看看!」
「噯,來了!」
她伸頭應了聲,趕忙補記兩筆,拄著拐杖往院子裡去。
姚爺爺近來精神頭兒不錯,許是因「如意」和「明止」這兩個他在世上最後的牽掛都在跟前,他現下走路都不用拐了,更不用輪椅。
但是現下這兩樣東西也沒閒置,無縫銜接,被崴腳的姚如意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