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一開小賣部便做了的,本子裡也很簡單,表格抬頭是日期、事項(進貨/售貨/雜支),每日關店後盤一遍,匯總收支、結餘,確保錢帳一致。
之後貨品愈發多了後,她又弄了個庫存流水台帳,按商品大類分頁,比如糧油、筆墨、醬醋之類,這本帳用來記錄每類貨品的出入庫、結存。為了記帳方便快捷,她記的時候出庫只記數量,利潤則通過她的流水帳核算。
後來還是覺得不夠,盤下來仍會有疏漏,又再弄了個月度盤存表,每月月底盤點一次實物,核對帳實差異。盤點時也不麻煩,她會按貨架順序逐一核對,用掛在貨架上的標籤小木牌來依次登記實盤數。及時盤帳的最大好處便是能把自然損耗、帳簿漏記或是有人偷盜及時發現並查缺補漏,慢慢損耗率能控制下來,自己心裡也有數。
前世,外婆曾要把小賣部交給她打理過一段時日,她看著外婆記的那些稀里糊塗的帳,記到後來她自個都不明白,便自己利用網絡上搜到的法子和自己的摸索,總結出來這一套記帳經驗,不算很高明,但夠用。不過那時有計算機有電腦,算起來快很多。她自己手算了一個來月,仍覺繁瑣,近來已在和孟家的柳帳房學怎麼打算盤了。
學得倒還算順利,已經學到千位加減了,只是還打不快,更別提用雙手打。
孟家開雕版坊,每日往來出入的錢財很不少,柳帳房已經五十多了,算帳算了一輩子,撥起算盤來能用各類口訣盲打、速算,基本珠子一動數也跟著算出來了,姚如意有時心算都沒他快。
有一回請教他時,他便給姚如意出了一道貨物總價=件數*單價+運費均攤的複合計算題,姚如意還笨拙地在算盤上找檔位時,柳帳房不過手指動動的功夫便完成了精確到文的報價。
真是太厲害了!姚如意對柳帳房崇拜得不得了,每回過去不僅送點心送吃食,嘴也跟抹了蜜似的夸,柳帳房叫她哄得嘿嘿笑,還捻著鬍鬚謙虛道:「我可不算什麼厲害的,真正厲害的都在戶部,那裡要算天下賦稅,一分一毫都不能錯;更別提還有司天監的司官兒,要用算盤推算出每年曆法節氣、觀測天象;連官家新營建的火器營,裡頭的神算子是用算盤與盤尺來算石火彈投射能有多遠,還能算得幾乎不差。我這點微末伎倆又算得什麼?」
雖是這麼說,但姚如意覺著她若是能學會柳帳房這一手半手便已足夠了,哪兒也不缺頂頂厲害的人,她還是要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的。
不過在此時,能打算盤的人在哪兒都受歡迎,會計這個行當不論古今都是就業前景很不錯的好飯碗,柳帳房雖在孟家嬸嬸的指派下願意教她些皮毛,但姚如意也知曉,他那些真正的本事是不願意教的。
說起來,她以前讀小學時好似還上過幾節珠算課呢,只不過嘛,這一類課程總是形式大於實際,課也一般都是班主任兼任,慢慢的就被班主任教授的主課侵占了。到了該上珠算課時,不是在上數學便是在上語文,如今回想起來,姚如意壓根不記得算盤是怎麼打的。學了但又好似沒學。
若是早知曉要穿書,她不僅要學算盤,好歹再學點兒什麼厲害的金手指再穿啊!
思緒就要越飄越遠之時,漫進鋪子裡來的炭火氣又把她拉了回來。
叢伯已在院子裡生爐子架烤盤了,他今兒跑了好幾家肉攤兒才買回姚如意要的那種「第五六對肋骨、頭一二對腰肉」的大羊排,回來時便不早了,再加上當時她與林聞安正有緊要的事情要忙活,今兒吃晚食的時候便很晚了。
現下一聞到這味兒,姚如意才覺出飢腸轆轆來。
叢伯要烤羊排了,她可得去盯著!
她乾脆將窗口的木板、零碎雜貨都收回來,窗扇也合上一半,這樣一家人也好專心用晚食。
如今已過了酉時,天色早灰了,幾顆清寒的星子不知何時掛在了夜幕之上。
雖已入夜才開火,但姚爺爺和小狗們都先吃過了點心。姚如意今兒試著烤的頭一爐雞蛋漢堡,爺爺吃一個,狗狗們吃了五個。後來姚如意又烤了一爐,三寸釘、叢辛也吃上了,而姚爺爺先前那一個不夠吃,便又吃了一輪。這麼吃下來,肚子不說半飽,也有個三分飽。
「二叔,快走,吃羊排了!」
姚如意心雖已飛到羊排那兒了,但不忘拽拽林聞安的袖子,把他也叫上。林聞安默默站了起來,順從而無奈地被她拉住急哄哄往鋪子外頭跳去,還下意識抬起了臂膀,充當著她的拐杖。
他望她一眼,心裡竟還有些欣慰,好歹……他沒有因羊排而被拋下。
這幾日在姚家用飯,他已然發覺了如意對一日三餐格外看重,不是如先生那般單純的嘴饞好吃,她更像是珍視,不論吃什麼,她每回都會為了吃飯而高興,好似這世上最令人高興的事,便是一食一飲。
她似乎是個很容易便滿足的人,她滿足於每一餐、每一日,她總因一些平凡小事滿足而幸福,很尋常的一點點小事都會令她快樂,哪怕只是看到冬日裡難得一見的、厚實巨大的雲朵被北風吹得呼呼地滾過頭頂。
「二叔你看!好大的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