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司船也是早早便讓周櫸木做了送來的,是柏木的小船,長約兩尺,寬尺許,她先在盤底墊了層竹葉,這層底色能把襯得壽司更鮮亮。再將魚膾壽司和其他種類的壽司交替著碼在盤的中間,每塊壽司間隔半寸,整齊又不擁擠。軍艦和手卷放在邊上,飯糰則擺成個小花的形狀,圍在盤的四周,最後插上糖紙小傘和剪紙小旗,便完成了。
姚如意滿意端詳著這盤壽司,仔細聞一聞,有醋飯的米香、魚肉雞肉的鮮香、醬汁的醬香,還有醃梅子的清香,全絲絲縷縷地混在一起,即便沒有海苔,聞著也足夠香呢。
正好顏色也搭配得恰到好處,紅的、白的、綠的,好看又雅致。
今兒先一共做了兩艘壽司船,她打算看看銷路如何,若是不好,便今兒晚上自家吃了!為了擺這個,她先把窗口上的其他小零碎都取了下來,準備將兩艘船擺到了最顯眼的位置。
她打算將其中一艘壽司船拆零散賣,任選口味;另一艘便是用來吸引那些富家子弟,他們有僕從幫著抬,覺得新鮮有趣,便能整船買下帶走。
把壽司船抬到鋪子裡時,幾個巷子裡的小孩兒正擠在櫃檯旁跟三寸釘一起玩抓石子。三寸釘呆頭呆腦,裹著灰布棉袍活像只大胖松鼠,擠在孩子堆里毫不違和;小石頭的虎頭帽後頭拖著一串紅穗子,一邊玩一邊掃在小菘的臉上,小菘與他說了幾回,小石頭也沒理,只一味格外專心地打石子。把她氣得啊,一抬手便把他整頂帽子都揪下來,往後一丟,啪地摜到三寸釘臉上去了。
小石頭也毫不憐香惜玉,伸手就去拽小菘的辮子。
倆孩子差點打起來。
姚如意一進來,便把小孩兒們的目光吸引住了,連小菘和小石頭也顧不上怒目相視,都圍過來看,看到壽司船眼都直了,都哇哇地驚叫個停。
聽著蛙聲一片,她將壽司船穩當當地擺好了。
剛把壽司連船都用個紗布大菜罩子罩起來,便見叢伯駕著一輛青布篷蓋的馬車自巷口轆轆而來。姚如意眼前一亮,撐著半個身子,探出頭去:「叢伯,二叔今兒便要去做官了嗎?」
說起做官,之前是她和叢伯都誤會林聞安了!
二叔壓根不是要出家,更不是跟她一樣是個穿書的。
他是要做大官了!
想起自己之前傻傻地問他宮廷玉液酒多少文一杯,對上林聞安那初醒未褪的惺忪眉眼,他又被她問得一臉迷茫,姚如意當時便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最令她覺著丟臉的是,林聞安撐起身子,竟還很認真地回答她:「宮廷御液?若是要賣只怕是不成,內廷御釀向來不對外市易,外臣也唯有官家賞賜方能得,有市無價的,不如沽些尋常的酒來賣好。若是想喝……」
他思忖片刻:「過幾日,入宮覲見官家時,我與你討一壺來吧。」
姚如意赧然不已,趕忙擺手,支支吾吾:「不必了不必了,我不是想喝,我就是聽人說起隨口一問……」說完,她才忽而意識到林聞安說了什麼,驚愕道,「什麼入宮覲見?!」
她這才知曉,林聞安為何要煉丹,又為何有那「義大利炮」。
那「義大利炮」的圖紙正是先前官家叫王府尹給林聞安帶來的,而且這東西早已在數年前便應用在軍中,並非林聞安所創,而是此時無數無名的工匠潛心研製的結果。
而林聞安因負有天才之名,又曾是東宮近臣,故得敕命監造改良火器。
姚如意也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日用粗茶和果丹皮招待的王大人,竟是專門來傳旨為林聞安授官的。
姚如意弄明白原委後,便覺著很佩服,遇著這般潑天的富貴竟也能如此斂容守靜,好似人家王大人來送的不是聖旨官印,而是廁紙似的。
實在太沉得住氣了!
若是她突然「上岸」了,有這樣的大好事兒砸頭上,她只怕早穿上官服抖摟起來了。而且,走兩步便能回家的路程,她都要晃著烏紗帽上的長翅膀繞汴京城三圈再回家。尤其還要穿著官服去劉主簿和馮祭酒等狗眼看人低的面前多繞幾圈,告訴他們,今兒你們都高攀不起了!哼!
聽說官家給的四品官呢,距離紫袍金帶僅有一階之遙,可不是大官了麼!比馮祭酒的官職還高兩級呢!
而且他任的官職名特長,姚如意就記了個什麼什麼「提舉監事」。但叢伯說,這不是正經官名,因為軍器監自打立朝便並非獨立衙門,先帝時期的兵器製造事務一向由三司(鹽鐵、度支、戶部)下屬掌管,但特殊的是,現今的軍器監是由官家的內藏庫出資撥款營建,並不走戶部的帳。
因此,實際上軍器監又是直屬於官家的小衙門,名義上權力受三司使(計相)節制,卻又能越過其直接向官家述職。
大概這就是……一種「經濟特區」官?姚如意已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