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崩潰咆哮。
刀了!全都刀了!
眾人哈哈大笑,壓根不在意。
自打姚記出了這陰陽牌,丁字號學館日日都要聚玩幾把,實在太過有趣!這牌百玩不厭,比 「升官發財棋」 有意思多了。
那升官發財棋起初他們也買了玩,久了便覺得是小孩兒的把戲,不如陰陽牌,玩得是人跟人之間的心思。
如今夾巷裡的孩子都在玩升官棋,學子們卻大多迷上了陰陽牌。不止國子監,上次休沐,柳淮言把牌帶回家,竟被阿姊截了去,聽了玩法後再沒還他。如今閨閣女子也開始玩這個了。
聽聞外間甚至已有陰陽牌的仿牌了,以不同材質做得花里胡哨,賣得天價一般。不過他們都是姚記的忠實主顧,少年人重義氣,都約好了只買姚小娘子家的棋牌。
陰陽牌盧昉更是每回都玩,但他以他的運道,能抽到靈婆的次數屈指可數。且以他的腦筋和笨拙的掩飾,也很難撐到最後。
又玩了一輪,眾人也覺著怠懶了,不知誰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柳淮言搓搓手:「餓了餓了,咱抓鬮,誰抽到飯糰誰去姚小娘子那兒買飯。」
如今國子監的膳堂已經關張,留下來的學子除了姚小娘子處便只能外出覓食,天氣太冷,誰也不想跑遠路,所以其實也只剩姚記一個選擇了。
說著,柳淮言撕了幾張紙條,其中一張畫了個飯糰。眾人圍成一圈,盧昉手剛探進去,李三郎便低笑:「我猜定是阿昉。」話音沒落,盧昉展開紙條,上面一個歪歪扭扭的飯糰,他氣得把紙團扔進了火堆里。
眾人邊笑邊點餐,這個要膾飯配雜蔬煮,那個要雞蛋堡加湯餅,還有的要茶滷雞子兒和肉夾饃。盧昉苦著臉往棉袍里揣了錢,但還是將眾人點的吃食記在紙上,掖進袖口,嘴上發狠:「你們等著,我讓姚小娘子往飯里擱多多的茱萸,辣死你們!」
推開學館門,冷風灌得他縮脖子。
眾人還在屋裡笑話他手氣極差,李三郎還嘻嘻地探頭喊:「盧爹,速去速回,別忘了叫姚小娘子多裝些醋和醬清。」
盧昉憤憤地緊了緊棉袍,又雙叒一次往姚家雜貨鋪走去。
姚家窗口院門皆敞著,盧昉走到窗前,特意張望兩眼。
一個好消息,死魚臉兒不在。
一個壞消息,姚小娘子也不在。
雖說林聞安授了四品官的消息已插翅般飛邊了國子監,沒人不知道,但他自打消息出來便不見人影,說是被官家留宿宮中,幾日都不見回來。
人雖不在,但他名聲遠播,有些小官子弟如今來姚記買東西,都變得愈發斯文有禮了。但盧昉不同,他只是不將死魚臉兒掛在嘴邊了,心裡頭還是一樣。
讀書人很該有些骨氣,怎能見權勢便卑躬屈膝呢?
何況,莫欺少年窮,焉知他日後不能著朱紫?
盧昉昂首來到雜貨鋪前。
雜貨鋪里,一個娃娃臉的青年正握著長柄墩布拖地。
他手裡握著墩布拖把,邊上倆小木桶,一桶裝著清水,一桶用來擰墩布的髒水。這人正微微彎著腰,奮力地來來回回,把鋪子裡的水磨地磚都拖得鋥亮。
這帶棍兒的墩布也是姚記的好東西,以往擦地都得高高翹著屁股,拿一大抹布從廊子這頭噠噠噠跑過去,再噠噠噠跑回來擦,擦一回能把腰累斷。後來姚記把一束破布爛條綑紮在木棍上,做成帶棍兒的賣,省力極了!
盧昉住的丁字號學館也買了幾把帶棍兒墩布。
國子監的學館,因怕有偷竊之事分說不明白,雜役們向來只管照外頭的事務,不許進學子們居住的各學館。
這各個屋子裡便只得使喚自個的僕人來擦洗了,沒僕人的便自己動手。因此有好些學館裡,聚了一堆家世平平的懶漢,不說味兒沖,那地也沒法看,踩進去都黏鞋底兒。
幸好盧昉同住的同窗們都還算愛潔淨,年歲也差不多,商量著輪流來灑掃,屋子裡不至於蒼蠅蚊蟲亂飛,還算是潔淨的。
姚小娘子的雜貨鋪里,不僅有這一種墩布,還有一種極大的。棍上連著個長方形木板,在木板上夾厚抹布的,能替換,乾濕兩用,那木板的長度正好與大部分檐廊的寬度差不多,一個來回便能擦得乾乾淨淨。
國子監里的雜役如今都用上這個大的了,聽姚小娘子說,那叫什麼「寬幅平板塵堆拖把」。不僅活幹得快,冬日裡手也不必時常浸泡在冰水裡,那些雜役都說,今年連凍瘡都少了呢!
除了墩布,聽孟四說,姚小娘子還跟幾個擅做豬胰子的婦人合夥,試圖將草木灰、茶籽粉、稻殼灰、菖蒲與豬胰子混起來,做什麼「胰豆子」,說是洗一盆衣裳只需幾顆,遇水便溶,衣裳泡一會兒再搓,便能輕而易舉洗掉污垢。聽得夾巷裡洗衣的葵嬸很是心動,只不過現還沒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