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嬸子好周全,不僅叫上長輩親朋,帶上有官身的兒子壓陣,還請了訟師來!
這是不管走法理、人情、權勢還是拳腳的路子,她都要把女兒從夫家帶回來的決心。
因俞二郎穿著官服,兩人又站得極近,她便多瞧了那兩人一眼。此時,俞嬸子已將菜刀往腰裡一別,拽過如意的手,沉聲道:「如意,我與你俞叔此番去,來來回回,起碼也得十天半月。家裡的鳥兒花草,便勞你照看些日子。這是家裡鑰匙,待我接了九畹回來,定當重謝!」
連平素里視鳥如命的俞守正也沒半分猶豫,沉著臉將肩頭的小鸚鵡握在手裡,轉而放在姚如意的掌心:「它最親人,不願住籠子,這便托給你了。」
姚如意手忙腳亂地捧住那彩毛小鳥兒。
俞二郎似乎和俞嬸子是一樣的脾氣,正在旁咬牙地罵道:「那殺千刀沒卵子的男人,膽敢欺辱我妹妹,老子非剁了他三條腿餵狗不可!」他狠狠罵了一陣,又恢復了些許理智,側頭對身旁的挺拔青年耳語道,「陳汌,你最是熟知律法又能言善辯,到時拉著我點兒,最好估摸著我能打得他半死,又不會落得把柄叫他家狀告我家的分寸……」
姚如意耳尖一動,有些錯愕地扭頭看向那人。
陳汌。
她竟見到了書中女主沈娘子的弟弟。
第40章 自習室 應試教育的風終究還是吹到了大……
見到陳汌,姚如意有種莫名的感慨。
看著已長成挺拔青年人的陳汌站在俞家人中,一本正經低聲與俞二郎商議著打人的分寸,聲緩而溫,實在很有幾分少年老成的穩重。
她忍不住在心中微笑,你雖不認得我,我可是曾在書里看著你長大的呢!
這一刻,此間世道在姚如意眼中真正地活了過來。
這不再是一本書、幾頁紙和幾行字組成的世界,不是她僥倖撿來的日子,而是一個有悲歡離合、有陰晴圓缺的小小世界;是即便那可惡的作者已停下筆,仍會存在且運轉的世界。
時間在流逝,書里的孩子會長大,春天也會來的。
姚如意心底那始終盤桓著、如遊絲似的不安與漂泊感,竟在此刻見到已長成一株挺拔青竹般的陳汌面前,煙消雲散了。
但她什麼也沒有說,更沒露出什麼別的來,只將那隻小鸚鵡往懷裡攏了攏,退至檐下看俞家嬸子招呼人馬。
她看著俞家眾人浩浩蕩蕩地甩上包袱,將棍棒橫在身前,緊了緊馬鐙馬鞍,這就準備出發了。
俞家準備了三輛車、四五匹雜毛馬,俞嬸子讓年紀大的叔伯長輩坐車,而連同她自己,都將冒寒頂風馳馬,力求最快抵達洛陽。
若天氣好,從汴京到洛陽快馬也需兩三日。
風刀子割著臉,幾匹雜毛駑馬的鬃毛被風吹得亂蓬蓬的,俞嬸子將棉帽戴上,棉圍脖往臉上一系,她雖身量富態,也已四十餘歲,上馬卻格外利索,手一按馬鞍,腰一擰,腿一蹁,便穩當地騎在了馬背上。
姚如意驚訝,俞嬸子好厲害啊!她往日竟不知俞嬸子是會騎馬的。
俞二郎與陳汌也乾淨利落地翻身上馬。
反倒是俞守正,左腳剛夠著鐙子,右腿又打滑。他在眾目睽睽下費勁地試了三四回,好容易把腳套進鐙里,往上一躥時,後襟又讓馬鞍子勾住了,整個人跟個面口袋似的歪在馬肚子上,棉袍下擺還被風掀得老高,露出半截棉褲腿,幾乎是爬上去的。
幸好他那匹馬脾氣好,只是不耐煩地踢了踢蹄子。
俞嬸子別過臉去直嘆氣,她雖沒說話,姚如意卻看出來俞嬸子那神情,是忍了又忍,才沒開口叫俞守正進馬車裡去陪老叔伯坐車得了,別添亂了。
待俞守正好歹坐正了,俞嬸子便挽韁揚鞭,回頭喝道:「傢伙什可都備齊了?這便走了!」
「放心吧,俺若不把他腸子打出來,老子都對不起九畹叫俺一聲舅!」趕車的壯漢子惡狠狠啐了口,也已勒住韁繩。